天逸来到白虎堂推开书房门时,正听到一声压抑的抽气声混杂着难耐痛楚搅得房间里空气一滞,有类似于摩擦的生涩声音一并传来。
天逸迈入房间的脚步随之一顿,然后下意识地抬头往前望去。
只见一个女子正闭着眼睛坐在椅子之上,身子僵硬地挺直着,额头冷汗如雨,沾湿了那分外脏污的衣襟,也染得青丝湿哒哒地捻在脸上。身形枯瘦,像是被风干一半的尸体。而在青丝下的面容苍白眼窝深陷,眼角有疤痕粗粝划过。
不过这么一眼,天逸的身子已经不受控制地微微一震,迈出去的脚步如疾风般收了回来。
闻得天逸的开门声,站在兰儿身前的华以沫神色格外凝重地将手里的金针缓缓没入对方的百汇穴里,然后方转过身子,瞥了一眼天逸,出声道:“天先生来得正好。有东西让你瞧一瞧。”
天逸神色颇有些为难地迟疑了下,才缓慢艰难地往华以沫身旁移去。不过才几步便又重新停了下来。
华以沫一开始并未在意,兀自朝依旧闭着眼睛没有反应的兰儿努了努嘴:“你仔细来瞧瞧,她的状况有点不太好。”
天逸听到华以沫的话,脸上神色不由一阵尴尬,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华以沫见天逸的视线依旧停留在自己身上,不解地挑了挑眉:“怎么?”
天逸拢在衣袖里的手愈发往里伸了伸,轻咳了一声,在心里将隐瞒了重要实情的白暮烟骂了个遍,才不好意思地开口道:“华姑娘,你知我素来爱美人……其实我从没医治过这,这样容貌奇特的人……”天逸咽了咽口水,神色为难,“这样我会有阴影……”
华以沫着实没有想到天逸这样奇怪的理由,难得微微一怔。
“看来这一次,只能劳烦华姑娘了。我也难以说服自己施以援手……”对了对,天逸边说边缓缓往后退了一步,脸上笑容僵硬,“那……如果没事,我便先走了。这位姑娘,”
言罢,天逸便匆匆转身欲离去,身后的华以沫已率先反应过来,出声唤住了他。
“等等。”
天逸的脚步一顿,却并没有转过身来。
华以沫的神色已经恢复了如常:“天先生这个习惯虽不太好,不过既然你如此坚持,我也不强求。不过我需要几味药,还得你帮忙。”
天逸闻言,神色一喜,连忙道:“这是自然,华姑娘需要什么药,但说无妨。”
“嗯。稍等。”
约莫过了片刻,华以沫绕到了天逸身前,将一张纸交给了天逸。
天逸接过,随便垂眸望了一眼,忽然神色浮现一抹惊讶:“这是……虫蛊方子?”
“噢?天先生也有涉猎?”
“皮毛罢了,倒并未碰见过。只在书中见到提及些许。”天逸说着蹙起眉来,眼底起了好奇,“那姑娘……中的是虫蛊?”
“自然。”华以沫的语气有些凝重,“这虫在她身体血管了养了一段时日,从里开始崩坏了她的身子。因为是从眼角种下去的,因此第一时间就损坏了容貌。若是不管不顾,不出多少时日虫蛊便会破体而出,到时候她也活不了。”
解释完,华以沫目光有些寒意。她记得阮家堡的风茜好像一直因为阮君炎那家伙的缘故对尘儿心存敌意,赶出尘儿也就算了,如今竟然还将尘儿的侍女折腾成这般模样,不是存心让尘儿难过么?
“这么狠,竟然毁人容貌。”一旁的天逸有些咋舌,顿了顿,忽道,“听暮烟说,她身体里的毒素好像会害人?”
“嗯。的确如此。”华以沫颇有些头疼的模样,“她的身体浸泡过毒药,母蛊生长极快,因此她的血里有许多母蛊产的卵,一旦旁人沾上,眨眼间就能将人置之死地。唯一的办法是将母蛊引出杀死,这倒也不是没办法,只是我虽有三四分把握保住她的命,但……那已毁的容颜,怕是也无回天之力。”
天逸闻言,不由想起了紫珊,忍不住叹出一口气来:“也是。紫珊只因灼伤了背,便受了如此之大的影响,险些酿成一个悲剧,这位姑娘不过这般小的年纪,正是风华正茂时突然遭遇了这样的灾难,接下来漫长的生涯里许是生不如死。”
“嗯。”华以沫面色沉重地点点头,“我担心的就是如此。且她又是因为尘儿才遭受了如此大的磨难,若是任由其发展,尘儿再如何淡泊心性,这般状况,却也是除不去心里的毒瘤。”
“这……”天逸也知道华以沫所虑并非杞人忧天。之前一路进了白虎堂,众人见到他过来,神色颇有些奇特。他本不解,直到方才见到女子的一瞬后才恍然。那些人肯定是猜到他是来为对方医治,心里都并不看好。好一些的尚因礼貌忍耐着,稍微随心点的,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嫌恶鄙夷,也不乏惊惧之人。芸芸众生,又有几个能偏离美丑之念。
这般想着,天逸的余光正瞥见华以沫凝视着兰儿深思的神色,不由心底一惊。
不等天逸细细辨别华以沫的意图,华以沫已经从兰儿身上收回了视线,朝他平静道:“纸上的药材,天先生尽快帮我准备好罢。”
“嗯。”天逸颔首,踟蹰了会,方出口问道,“不知华姑娘对此事有何打算?”
华以沫目光有些深邃地瞥了一眼天逸,出口的语气却是如常:“怎么,天先生很关心?不如留下来一起帮我?”
“那,那倒不必。”天逸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见华以沫不松口,也识趣地不再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