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么多年以后,那双手重新抱住自己,不再是以前那样戏谑的,温柔过头的。她清楚的记得那时从背后抱住自己的有琴徵浑身都在颤抖,声音痛苦得像是每一个字都会刮伤喉咙。
带着血腥气的喊她的名字。看着她痛成那样,自己竟然有一种终结了一切的平静。
又痛又平静,又痛又开心,又痛又绝望,同时充满了希望。
好像看到她,就看到了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
为什么呢?这么多年,黑暗和血腥都抹杀不了的美好记忆。
只要一看到阳光,一感受到春风,看到一朵盛放的花和一只展翅高飞的鸟。
一切美好的事物都能让自己联想到她,想到她纯白的衣袂,想到她走在药田的花丛中,想到她发如流墨人似珏,剑舞清风足踏岚,穿竹打雨缓缓归,山气日夕引歌还。
想到她柔情似水的对自己笑,想到她眸光潋滟,风情万种,想到她雨中拈花,月下飞天。细雨如她,无情却似多情,月华如她,冷月却生清辉。
分明是比谁都贪婪的人,却一副九天玄女一般清心禁欲的样子。
“竹青……?”
有琴徵不知何时醒了,床上的人冷淡的脸上留下两道泪痕,浸没发中。
听到她的呼唤,竹青睁开眼,漆黑得一如她的剑,毫无感情,无波无澜,恍似那泪痕是有琴徵的错觉,她根本,就不可能流泪。
“竹青……”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有琴徵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是这么嘴拙的人,除了呼唤她的名字,她想不出任何该说的话。她强自镇定深吸一口气:“你醒了多久了?感觉怎么样?怎么不叫醒我?”
“我真是……竟然一不小心睡着了,要喝些水吗?伤口疼吗?”
说出的话没有得到一句回应,那个人就像是一个影子一样安静,有琴徵忍不住转回身去看她还在吗?难道会在自己转身的刹那消失不见吗?
竹青当然还在,原样躺着一分没动,有琴徵却更难过了,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希望她消失还是希望她不要消失。
“喝点水吧。”她说,过去扶竹青,竹青完全不借她的力,全凭腰腹力量坐起来,流畅得就像没有受伤一样。可是作为一个医者有琴徵太明白这样的任性:“竹青!”
她拉开竹青的衣服,血一层层的染头了白布,竹青浑然不觉一般面无表情的接过杯子喝水,喝完,还给她,原样躺回去。
“你……”有琴徵咬着那个字,吐不出下一句。她的脸色苍白得就像是身受重伤的人是她而不是竹青,摇摇欲坠像是下一刻就要倒下去。
但是她终归没有,不仅不没有,反而挤出一个笑容,温言细语道:“不要这样,我可以喂你,你这样会挣开伤口的。”好像根本不知道竹青是故意的一样。
笑容只僵硬了那么片刻,立刻就流畅自然起来,她又是那个温柔的大师姐,照顾所有的师弟师妹都是她的责任,哪怕他们任性,她也只是好言好语的规劝而已。
竹青不闻不问,有琴徵也就不再与她搭话,自行动手解开绷带重新敷药止血,更换绷带,擦干净血。青葱白指在竹青伤痕交错的身体上轻轻移动,好似情人的抚摸,却又没有一点眷恋停留。
例行公事一般的处理完一切,有琴徵说:“我去把你的药端来。”
她走出房门,门一关上,眼泪就滚滚而下。
白朗做事还是很靠谱的,找了间城里最大的客栈,与金安县之类的小城客栈不同,这间客栈是有院落的,他包了一间最大的院落,两锭银子拿出去做了定金,掌柜的笑得满脸褶子开成了花儿。
唐烟儿还是缠着姜黎,这下连有琴徵都不肯独住了,直接住在竹青房间的外间方便照顾她。有琴羽似乎非常不放心姐姐和竹青住在一起,挑了隔壁,院子大房间多,倒是很好安排,自带厨房煎药什么的也方便了。
钱铜,王大宝和如慧终于发挥了他们该有的功用,这几个功夫不好的反而没怎么受伤,这几天就忙着给各位伤员大爷煎药抓药跑腿打杂了。
白朗没怎么受伤,虽然听了唐烟儿的话好好调养,但是闲不下来,一有空就找唐烟儿切磋,唐烟儿若是心情好也就应他一两场。这天打完了,白朗抓了条布巾擦汗,唐烟儿一身清爽不出汗不染尘的,两人在回廊里坐了,白朗问唐烟儿:“小唐,你说那天伏击我们的到底是什么人?”
唐烟儿宽袍大袖散着长发煮茶,撩着袍袖的样子fēng_liú优雅,好看得很,闻言一笑,像朵夜色里的白山茶:“白大哥以为呢?”
“唉……你最不好就是这一点了,不管问你什么你都要先反问一下。”白朗皱眉,看着水开了忙叫:“诶,水开了水开了。”
唐烟儿将水壶提下来注入另一个壶中,却不冲茶,白朗便问:“怎么不泡?你不是要泡茶吗?”
那边厢慢条斯理道:“茶是要泡,只是绿茶惯来不耐高温,这太平猴魁我买的可不便宜,沸水须得晾一晾才好。”
“哎呀,所以说就是麻烦嘛,既然要晾,一开始就不要煮沸不就好了?”白朗道。
唐烟儿噙着一抹笑,继续她的慢条斯理:“不煮沸则水质嫌硬,这水只是普通井水,本就已经算不得好了。”
白朗翻个白眼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和这风雅人纠缠下去,奔回原先的问题:“好了好了随便你怎么煮,我刚才问你的你还没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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