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宫内缺一名为本宫草拟诏书的女史,若是合适,从习艺馆女倌中挑选一名。”
“是。”
李令月紧紧抓着被褥,直到将被角捏成了一团褶皱,直到手的关节感到微微的酸疼,她才暂时放过自己。宫女送来来汤药,李令月一瞪她,一甩手便打翻太医院幸幸苦苦熬来的东西。
碗碎在了地上,苦涩的药味弥漫在整个寝宫。
“公主。”宫女和服侍的太监纷纷下跪,不敢抬头见自己的主子。
“滚。”李令月不耐烦道,“都给本宫滚出去!”
服侍她的人心中都清楚,若是此刻和她熬着,吃亏的总是自己,于是便都退下去,仅有暗香派遣人去吩咐太医院再煎药来。
默然地守护在空旷的寝宫内,暗香发觉太平吹熄了灯,长长的落地纱帘被透过窗的微风轻轻拂动着,给这安静的地方增加了一分诡异色彩。暗香放缓步伐,她只能悄然看看太平是否一切安好,当撩开最后一层薄纱,暗香捂着嘴,差点叫出了声。
大唐的公主殿下,天皇天后的掌上明珠此刻正穿着一件单衣,曲着腿,抱着,埋首在那儿抽泣,肩膀微微抖动,头发凌乱地披散,暗香能够想象公主那如星夜一般的眸子此刻被雨水浸透,闪着点点波光。
寂静的夜里,谁曾想到,一向骄傲的太平公主殿下竟然会独自哭泣。
暗香本想抬脚上前安慰,但肩膀被人轻轻一拍,扭过头,见到的是司马安分外肃穆的脸。
“你?”
“嘘——”司马安伸出一只手指抵住嘴唇,示意暗香不要说话,自己则轻声话语道:“公主这是怎么了?”
她原本陪着狄仁杰守在宋昭慧那儿,但听闻了李令月的病情如此严重,几番权衡之下,还是回到了李令月寝宫,美其名曰—照看。路上她一直在劝服自己,李令月是她来到大唐唯一能够倚靠的人,若是没了这个金主,往后的路不好走,虽然抓凶手很重要,但是李令月更加重要。
于是便鬼使神差地来到了此间,遇见了在一边偷窥公主的暗香。
“自己看。”暗香偷眼打量司马安,实然见她来到心中是颇为欣喜的,不管平日里如何讨厌她,公主见了她才会欢喜,此刻公主要的,或许只是她。“我去给公主催药,你若是有法子便去安抚公主罢。”
司马安应了一身,绕过重重的薄纱,来到李令月的卧榻前。
李令月听见了动静,抬头一望,见到是司马安,好看的眉头稍稍一挑,显示出此刻的讶异来,但又立即侧过头去,以袖口拭去脸上泪痕。
“你怎么来了,人呢,外面的奴才都死光了么?”
司马安叹息一声,一手搭靠在李令月的肩膀,另外一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道:“是什么人让你受了委屈,我将他绑来剥皮抽筋泡酒喝。”
李令月见了司马安,心情已经好了许多,再加上她这番不轻不重的话,虽然只是口舌之快,但听着总是那么舒服,微微勾了勾嘴角道:“真的?”
“我骗你干嘛。”司马安说的大义凌然,低头望着李令月,收紧了手,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以前年幼时候母亲曾经这样安慰过她,司马安认为,这样的怀抱足够让人的心平静下来。
一个站着,一个半卧着,李令月环着司马安的腰,脸贴在她的肚子上。
“那个人啊,就是本宫的母后。”
“啊?!”司马安吓一跳,“你……你的母后?!”
“怎么,”李令月故意拖长音节,尾音一调道,“你刚才说的都是骗本宫的?行,欺骗本宫死罪一条,刺杀母后也是死罪,司马安,我看你左右逃不出一个‘死’字呀。”
“李令月,你讹我!”司马安不乐意了,退后一步道。
“就是讹你,怎样。”李令月盯着自己的指甲瞧了一会儿,悠然道,“本宫重病,你身为本宫的内侍有责任替本宫分担。如果做成了这件事情,本宫答应既往不咎,免了你的罪如何?”
司马安警惕道:“干嘛?”
“不如去本宫寝宫外的空地上绕着跑五十圈,边跑边为本宫祈福如何?”
“……”
李令月捂嘴打了个哈欠,慵懒的姿态像是刚睡醒的猫咪,余光瞥见司马安呆看自己的眼神,微微一笑眯着眼睛道:“你找死呀,还不去跑?”
“行!”司马安转过身即走,李令月看见的是她前一刻憋死人的表情,却没见到她转身之后释然的笑。李令月更加不知道的是,司马安早在到来的时候见过了武则天的仪仗,以司马安的聪明怎么能不揣度到李令月不开心的缘由,况且上官婉儿分析过,李令月是夹在父母之间的人,能让她难过的,也只能是她的父母了。
司马安轻轻对手哈气,抬头见到的是一轮明月,淡淡的月光洒在自己的身上,让黑夜变得格外迷人,便如那人的眼睛一般。
“五十圈呀……”司马安为难地挠头,“为何忽然觉得李令月的宫殿又变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