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第二次遇到,蒋亦杰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原来那女孩并不大,只是化了个与年纪不符的妆容,显得风尘味十足。擦肩而过的一刻,蒋亦杰模模糊糊想到,这张脸上辈子好像见过……
火女推着蒋亦杰把他送进门,又打算把死鸡一样的王大关扶到外间的沙发上休息,被金毛飞一把抢了过去。
门外很快响起金毛飞乒乒乓乓的清脆骂人声:“扑街啦,就这样马虎把人一丢,待会滚到楼下都没人知道。你,还有你,你们给他搬到那座最大的沙发上,去去去,拿件衣服盖一下。诶呀呀,做什么都毛毛躁躁,赶着投胎啊……你也是,没什么酒量倒会挺尸,死沉死沉……”
金毛飞并不全像表面看起来那么急躁火爆,他也有温柔,善良,体贴,细心……不过这一切都只会通过不耐烦的咒骂来表达。
等外头恢复了平静,房间里只剩下兄弟俩,一下子尴尬地沉默起来,呼吸声清晰可闻。
蒋庭辉望着眼前高大英气的青年,有些恍惚,天呐,“时间”到底是多么可怕的一样东西——好像就在昨天,这小家伙还只是个襁褓中吮吸着拇指瞪着大眼睛咯咯咯笑的婴儿,好像昨天他还穿着露屁股的小裙子故意跑到饭桌旁尿尿,好像昨天他还骑在自己肩膀上,奶声奶气地大叫着:“冲啊,杀啊……”
怎么一转眼之间,就十八岁了,面对面站着,身量几乎要和自己持平了。小妹瘦了,也黑了,褪去婴儿肥,完全是个真正的男人了。
蒋庭辉好希望还能像小时候一样,当他蹲下来,正好与小妹一样高,等他把小妹两只肉呼呼的胖手握住,学着小孩子的腔调问:“小妹呀,我们这样好不好?”
小妹一定会忙不迭地点头:“好!好!”
那样哄着肉嘟嘟肥脸蛋弟弟的日子,终究是一去不复返了。他叹了口气,言语艰涩地问道:“小妹,你到底在搞些什么?好好地怎么会……怎么会和龙准那样的人混在一起?”
蒋亦杰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稀松平常地小声询问:“有烟吗?给我一根。”
蒋庭辉默默掏出烟盒送到弟弟手上,连同打火机也一起附了上去,语气却是不满的:“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杨明礼没教给你抽烟不好吗?”
蒋亦杰点上烟,叼在嘴里狠狠吸了几口,把烟气吹撒向半空,在他和大哥之间遮起一道虚幻的屏障,这才慢悠悠地说:“你总是这样,你觉得你是大哥,就什么都可以做,我却不行末世之天府玉莲。我永远都年纪小,永远都不懂事,永远都需要人保护……蒋庭辉,你像我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是一个人跑来帆头角吧,没人教,也没人管……”
“我倒宁愿有人管着!如果不是死了老爸,我会做出那种选择?”蒋庭辉苦笑,“正因为我自己有过那种无依无靠,追悔莫及的经历,才不希望你重复我的老路。”
蒋亦杰定定注视着大哥,忽然笑了,笑得无奈而忧伤。
大哥,我也是男人,我不想总是依靠别人。有时候,我也想要做一次别人的依靠……
他的眼神看似玩世不恭,底下却又隐约藏着某些更深的东西,让蒋庭辉不由自主想起了爸爸。爸爸临死前眼睛大睁着,直直望着妻儿,嘴巴翕动,却发不出声音,那个眼神就是这样,既期待,又绝望——那是有千言万语,却无法说出口的眼神。
一支烟抽完,蒋亦杰平静地问道:“对了,一见面光顾着吵,还没问你呢,你现在……过得好吗?”
蒋庭辉心头一暖,记忆中的小妹又回来了。他走上去拉着蒋亦杰的手腕,刚想说什么,门口踢踢突突闯进来一群人,打断了兄弟之间的对话。
最先走进的是肥林,他并没注意到室内有人,正捧着一大袋卤牛杂对身后几人传经授道:“友记的牛杂嫩是够嫩,但是不够味,吃牛杂还是丰记,配上秘法熬制的沙茶酱,一个字……赞!”
紧随其后的司机阿衡和面黄肌瘦的黑口仔不住点头。
闻琛走在最后,进门时不留神被门槛绊了一下,微微有些趔趄。蒋庭辉及时上前扶了一把,关切地说:“最近天气不好,腿不舒服就不要来回跑了,有什么问题让阿衡传个话就好。”闻琛只是温和地笑着摇摇头,既不反驳,也不申辩。
当大哥与闻琛站在一起说话的时候,蒋亦杰悄悄调开了目光。他努力不去看,就当做那幅画面不存在一样。原以为过去了,没什么放不下的,可是眼睛看着,心里依旧会不舒服,果然还是高估自己了吧。
闻琛是大哥在和新社里结识的兄弟。他们一个做红棍,一个做白纸扇,一文一武一静一动,配合默契,相得益彰。大哥因为伤人的案子被判入狱,闻琛替大哥扛下了一半罪名。他心甘情愿陪着大哥坐牢,又在犯人内讧时为了保护大哥,而被砸断了一条腿。平时行走坐卧和常人没什么两样,只是快跑起来,会有明显的踮脚。
尽管蒋亦杰不愿意承认,他终究是嫉妒闻琛的。是那个人帮助大哥在和新社里站稳脚跟,是那个人在大哥最艰难的时候守在大哥身旁,也是那个人,陪着大哥在帆头角四处拼杀,流血流汗。
大哥为他们所做的介绍,蒋亦杰没有仔细听,都是认识了十几年的旧人,想忘也忘不掉。
他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