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瑾微怔。自己激动了么?略略自省,似乎真是有些异常了。可这原因却又是无法跟人细说的,半晌只得道:“许是那人太讨厌。”
风透纱窗,卷起案上未曾收起的月下莲图,纸页沙沙作响。佟秋水走过去拿镇纸压了,回头间见到窗外星辉璀璨,恼道:“好好的夜色都被搅了。”
如瑾心绪乱了,没了再留下去的心思,遂站起身来冲她笑了一笑:“时候不早,我也该回去了,适才的事不用放在心上,改日有空我们再聚。”目光落在那幅睡莲上,“这画可以送我么?”
佟秋水看如瑾脸色,遂也不再强留,飞快将画卷了起来,用细细的画筒装了。“有什么不可以的,难得你喜欢,我很高兴,改日你闲了也画一幅给我吧。”
如瑾点头笑应,让丫鬟接过画卷,到前头跟佟太太和佟大小姐告辞作别,登车而去。
入夜的街市不像白日那样喧嚣,散摊店铺都纷纷打烊,马车行来没有阻碍,颇为轻盈快捷,不消片刻的工夫就回到了城东蓝府。入内给蓝老太太和秦氏请了安之后,如瑾回到梨雪居,将命丫鬟将佟秋水的画挂在了卧室侧壁的白墙之上,一进屋就能看见,躺在床上亦能细细观瞧。
碧桃瞅着那画看了一会,道:“奴婢不懂画,但瞧着似乎比不上姑娘往日收藏的名画,可见姑娘和佟二小姐交情极好,才肯将她的作品挂在内寝。”
如瑾笑笑没说话,待得熄灯躺下,隔着纱帐,目光落在那幅睡莲上静静的看了许久。
她并不是单因交情才如此,而是想日日对着这孤清太过的白荷,时时提醒自己勿要重蹈前世覆辙。
……
是夜的佟府内宅,佟太太卧房灯火久久未曾熄灭。佟太守在屋中走来走去,颇为烦闷。
“明儿把那个小园子通到外头的门关了吧,以后不许人从那里进出。”
佟太太面有忧色:“以后禁了那里就好,可今日的事却已经发生,怎么好呢?”
“都是你养的好丫头!”佟太守一掌拍在桌上,“平日行事也没个忌讳,那么晚了去小园子乱逛什么,还带着蓝家小姐。”
佟太太十分委屈,又担心女儿,忍着气道:“还不是你总夸二丫头有贤士之风,才让她越发不好管了。再说那是咱们自家园子,说知道会有人不管不顾的乱闯……老爷,现下不是埋怨的时候,那一位说出那样的话,咱们得想想办法啊。辛辛苦苦养大的丫头,我可不想让她给人当小妾,还是那样的人,以后不知道吃什么苦呢,她又是不会讨好人的性子……咱不图富贵,只图安稳。”
佟太守甩着袖子,又在屋子里转了几圈,还是没想出什么好主意。佟太太鼻子有些酸:“早知道就早点给她说个婆家了,也是我忽略了,总想着大丫头出了门再尽心办她的……唉,前阵子遇见卫太太,我要是舍了老脸把话说得明白些,说不定也有些指望。”
佟太守皱眉:“攀附卫家做什么,他们向来眼高于顶,二丫头这个性子断断去不得比咱家高的门第,不然惹出祸来咱们帮衬不上她。”说着似乎突然想起什么,迟疑道,“要么……张家那边先尽着二丫头?正好是早已议定的婚期,也不算我骗他,大女儿二女儿总归都是我女儿。”
“啊?”佟太太一愣,“那是大丫头的婆家啊,婚期都定了,冒然换人怎么跟人家交待,那可是巡抚的亲戚……”
佟太守烦躁地挥挥手,一跺脚:“算了,顾不得了,要是那位再提起二丫头,就赶紧把她嫁出去,总不能跟了那位。你们妇道人家不知道,如今京里风向不大对,咱们在青州安稳度日,绝不能卷进那泥潭里去!”
“那、那也不能……”
“你懂什么,宁可得罪了张家,得罪了巡抚,也不能卷进朝堂之争。虽说可能飞黄腾达,但更可能粉身碎骨。”
“可,可你不是说,那人跟蓝三小姐是旧识,蓝三小姐也说是冲着她来的么?”
佟太守叹气:“这种事如何说得清,万一那位心思一转非要二丫头呢,咱们丫头的相貌如何你知道,那位又是喜好美色的,怎能不早点防备。”
佟太太垂泪不语,佟太守看着也是心烦:“行了行了,别哭了,这几日你看好了二丫头,别再让她乱走,就在房里呆着,等那尊菩萨走了再说。”说罢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尽是挠头,“好端端的怎么就跑到这偏僻地方来了,还偏偏住进了咱们家,真是流年不利……惹不起也躲不开……”
窗下人影一闪,听听房内再无别话,轻手轻脚一路溜进了隔壁跨院。
跨院里大小姐佟秋雁正要就寝,见贴身丫鬟面带异色溜进来,知道有事,挥手将屋内其他伺候的人都遣了出去。
“小姐,老爷要将二丫头嫁给张家呢!这怎么好,快想想办法啊!”贴身丫鬟一脸焦急,凑近了低声禀报。
佟秋雁一愣:“为什么?你仔细说。”
这丫鬟就将她去正院送东西偷听来的话一五一十全都说了出来,佟秋雁闻言沉默半晌,问道:“父亲真的说过‘宁可得罪巡抚’的话?”
丫鬟猛点头:“就是这么说的,似乎那人十分惹不起,还说什么朝堂之争,奴婢也不懂,但是老爷和太太都说了,宁可不要富贵不要飞黄腾达,也得安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