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马上到,联络医院的专家组待命,人一到快速组织会诊,有什么事情马上通知我。”宋书煜眉心一拧,担忧地看了眼桑红。
“医院?我妈?”桑红看着宋书煜拧着的眉头,吓得小脸都白了。
“不会有事的,别怕。”宋书煜说着伸手抱住呆呆地站着的桑红,安慰地拍拍他的肩。
桑红一瞬间眼泪都下来了,她回过神反手照着宋书煜的脸就狠力去抓他,宋书煜本能地闪避开来,一把抓住她的手:“红红,冷静。”
桑红的眼睫一眨,大滴大滴的泪水顺着桑红的小脸扑簌簌地往下落,她一边奋力地去拼打宋书煜,一边边哭边嚎:
“宋书煜,你让我怎么冷静得了?
那是我妈!
换成你妈试试,你早去拼命了!
你为什么不和我商量一声就敢和他们窜通一气?
你为什么不让我先旁敲侧击地说上一些话铺垫一下?
那是一个心脏负荷连下楼的力气都没有的人,刚刚能下楼走了几天,她哪里搁得住这样的情绪波动?
你为什么事先就不给我打一声招呼呢?
更让人无法原谅的是,在我妈一步步地走向危险的时候,我在做什么?我在做什么啊!”
桑红那又惊又痛又懊恼的嗓子哭得让宋书煜头脑一阵发冷,他的心一紧:
那是我妈!换成你妈试试!
这么一瞬间,她竟然就把他从最亲近的人中剔除了出去,划分清楚了界限。
她对他还是无法信任,他忽然觉得很无力,任凭他思虑再三、谋划周全,什么细微末节的可能都站在她的立场上去无限放大,避免一切损害,才有了这样严密的计划,在她的口中竟然成了出卖!
那被泪水浸润得一塌糊涂的小脸,瞧着是那么的无助和绝望。
他紧紧地抱着她不停地踢腾的小身子,任她哭闹。
心底却充满深重的叹息,看她情绪发泄得差不多了,还在给他唧唧歪歪地哭,终于沉声地开了口:
“桑红,站好了,噤声!”
桑红被他一声带着寒气的呛声吓住了,把紧紧闭着的泪眼睁开来。
看到宋书煜那张不怒自威的脸,没出息地抽抽噎噎地抿了小嘴巴,眼珠一霎不霎地瞪着他。
宋书煜强迫自己不要面对她的可怜样心软,一脸寒气地说:“桑红,没告诉你只是因为一切都安排得很完满,不想你担心;
而且这样几十年的生离死别,岳母那段讳莫如深的往事不知道在她心里有多清晰敏感,这父女骤然相见的惊喜悲怆无论如何都无法避免,而你的口无遮拦,仓促间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现在我们该做的是赶往医院,了解情况,而不是在这里浪费时间;
瞧瞧你的模样,有一点军人的样子没有!”
桑红看看这样的时候,这木头竟然连一句安慰自己的话都不会说,只把他自己的责任摘清了,当即就气得头发晕,狠声说:
“宋书煜,是你闯的祸就是你闯的祸,我妈要是有个不好,看我怎么恨你!”
宋书煜被她的话气得眉毛心都突突地跳,他眼神深深地看着她:“她要是有个好歹,我给她抵命,心剜出来给你!”
说完转身就向外走。
桑红被他的话惊住,靠靠靠——恨死了,这家伙怎么就这么愣呢,还给她僵上了!
回过神连忙弯腰拿了包包追上去,哪里还管他给不给自己台阶下,真是被吓昏了头,这时候怎么能是吵架的时候?可她真的只是因为恐惧需要发泄而已,哪里想和他吵架!
桑妈的病情远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重,她一晕倒,停在附近的急救车呼啸而至,车上的心脏病资深专家,直接就给她注射了进口的强心剂,等到了医院她就神智清醒了,医生告诫她不要说话,所以此刻她正十分配合地安安静静地躺在急救室内输液。
她从来没有想现在一样,渴望好好活着。
父亲,母亲,大姐,二姐,阿哥,小弟,爷爷奶奶会不会已经——不在了?
林青燃双眼注视着天花板,想着那些曾经鲜活的往事,是不是要死了,怎么这些深埋于心的打算烂掉的事情,在心里翻腾得如同昨日重现。
父亲!
当年俊逸出众的父亲已经有了老态,她也不再是那个年少轻别离的无知少女,这多半辈子熬着,都是在背着对亲人的愧疚和煎熬,苟延残喘而已。
那时候怎么那么傻呢?
以为自己一无反顾地跟着那个人,带着年少改造旧世界的理想,从此就能荡舟江湖、快意山水、指点江山呢?
当她为了他背离了一切之后,他却什么话都不留地参军走了。
她恨啊!
恨这天地之大,怎么突然就没有了她的容身之地。
在那样观念落后的年代了,一个未婚先孕的女孩子一个人该怎么活下去呢?
她是存了死在乡野的心的,所以和父亲诀别的时候,以为那一次就是最后一面了。
心底的郁郁寡欢让她本就软弱的身体每况愈下,她嫁给桑大伟之后,常常有灯枯油尽的感觉,可是,娇弱的女儿支撑着她的信念,让她一天天地就这么活了下来。
有时候她都搞不清,女儿红红是她的罪愆还是她的救赎,人只能活一辈子,早晚都要有死的那一天,还是好好地活着,给身边可怜的亲人,留下一点温暖吧。
父亲这么多年又是怎么过来的?
今天,终于准备好了情绪,故宅重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