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进鬼殿之时,北阴帝君坐在高位之上,一脸的无奈之色,殿堂中央的,是清雅如水的一袭白色使者袍子,月白衫衣如月光般泼洒在墨色的光亮石板上,衣摆曳地,仿如流苏,那素发被绾在玉石发冠之内,显得背影有一丝萧索。
儒生之气,如今为了情,却甘之上去轮生台,将一切毁之殆尽,昔日教习她,‘有些事,我们也无可奈何’的罗玄裳大人,恍如一帘幽梦,因为无可奈何,大人才能这万中之一的机会把握在手,丝毫不愿将之遗弃。
“原來,你一直隐瞒的身份,是修魂使,可是阿玄,我爱的,从來不是你的身份,只是因为你是罗玄裳。”
这一番话落在殇若的耳里,她仿佛可以看到天边沁过來的一缕晚霞,火红灿烂,她不禁仔仔细细地将她打量了一番,让清俊的修魂使大人喜欢上,许是有过人之处。
殇若将目光挪开,一旁被鬼差用铁链子锁住的女子,一脸的忧色,秀眉弯弯,鼻梁不算高挺,粉红的薄唇衬在四四方方的圆脸上头,显得有一些小巧,整张脸怎么看都是平凡至极,但是,殇若的眼线圈在那一双眼眸上头,闲静剪秋水,珠缨炫转美目盼,面皮恰似尘凡人,眼眸秋波却尚清纯。
若非是生魂进得鬼狱,也许,这名女子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最爱的人,竟然会是亲手将自己的名字圈上朱砂的修魂使大人,一如,她那样,无论如何也不会知道,她的师父,幽冥阎君到底心里想的是什么。
这一次若不是因着八瓣迷情草,要知道师父的心意,不知又得等到何时,虽然凤绫仙子的性子不善,但此番,她还得感谢凤绫仙子,感谢她帮着确定了师父的心思。
“父君。”她的身旁传过來男子声线,冷冽的梅花香气在她的鼻间眷绕,将鬼殿之上的沉郁之气打散。
北阴帝君抬起眼皮,点了点头:“回來了,你自己处理吧,本君一把老骨头,可不想处理这情啊爱啊的事情,本君真是想不透彻,这鬼狱里的一个个为何都这般为情着迷,前番时候,焰儿竟然背着本君踏上转生台,就是为了不受情所苦,你们,真是好得很啊!”
一声冷哼,带起了一边墨色的胡须,这一番话,咂得殇若有些愣神,予焰踏上了轮生转生台么,许是因为她的缘故吧,即墨予焰,一介幽鬼焰王,甘愿下得凡尘,去经历那生老病死的苦痛。
她依稀还记得,在那鬼门之时,送她白色发带的那个少年,发带诀诀,却诉不尽予焰面皮上的,那带着微微的笑意,成了殇若心底里面,化不去的浓愁,她不会忘记,在那鬼门之上,静静地看着她离去的身影,也不会忘记,有一个人曾经是这么的喜爱过她。
一味的只以为即墨予焰的喜爱,是那么的浅,那么的淡,却沒有能够明白,在她的心里,有一种喜爱,浅浅的,淡淡的,却使她微微生疼。
她站到玄裳大人的身边,对着北阴帝君跪着行了一礼,因为予焰,所以,大人的事情,她便有所觉悟,有一些情义,即使是两者有情,被遗忘,是很让人心疼的事情,纵使是有着无上的高位,沒有那个人在身边,一切,会有意义么。
“请帝君,成全玄裳大人吧,情义,被遗忘,从來都只让人疼得钻心。”她缓缓地启开了唇线。
北阴帝君瞧着殿堂之下替罗玄裳求情的殇若,眉心有一些抽动,他的心底,有一些心疼浮了起來,孩子,自己的情义都忘了,心口处的疼意,却从來沒有离去吧,现下,却又为了别人求情。
红尘中,看得破的人,又有几个,就连菩萨尚且如此,更何况他这一个鬼狱的帝君,他将目光放到罗玄裳的身上,率性而为,果然是真君子,如若是一般的生魂,成全他们倒也就罢了,只不过,现今正是非常之期。
“玄裳自会去轮生台前,剔去鬼骨,但是,帝君,还望天恩广泽,放玄裳云游凡尘吧。”剔去鬼骨,殇若实实在在地打了个寒颤,鬼骨被剔,大人如果轮世,会过得比平常之人辛苦,而且,每一世,都不得善终。
“阿玄,莫离能得你喜爱,早已经不贪恋其他,在我踏上轮生台时,能够看到你的脸,当真是我有福气啊!你救过我的命,现在,就是我该报答你的时候了。”莫离么,可是悲伤莫言分飞离么,不要离去,真好。
莫离说得清楚分明,那面皮之上的泪珠子也依稀可分辨,只不过,一切,还得看师父如何将之判明了。
“成全,玄裳,你的情,本君知道,只不过,成全了这一个,另一个,你只能负么。”即墨予漓的衣裳在殇若的面前飞舞,跟她站在了一起。
“我,无碍事。”有冰冷的言语声声刮在了耳畔,还未等到她回得过头去,便就扫见一抹血色的红,那红色,有点刺人的眼。
“修罗。”身旁,是玄裳大人淡雅的声线,殇若听出來了,那声线里,带着极轻的愧疚,大人为何对阿修罗修罗使这般的语气。
“能够成全师父,修罗心里是很愉悦的。”震惊,异常的震惊,修魂使罗玄裳大人,竟然是修罗使的师父。
殇若瞪圆了眼瞳地望向站在她身前的即墨予漓,只见到即墨予漓的目光中,透了一些温暖出來,难道说师父早就知道了。
师徒之情,能够在一起的,也只有她了吧,她从來不知道,手段冷凉残忍的修罗使,心下,却有一段完好无损的情义,而这份情义,玄裳大人给不了,因为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