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所有人几乎都无心睡眠,胡夜一直双手环胸透过落地窗盯着楼下法阵中的人修看,就像等待急速出击的雄鹰一样,周身环绕的都是蓄势待发的沉稳和锐利。
两个小崽子和他们的玩伴在瞿白和胡夜的屋子中打了个通铺,一排六个小家伙和一个冒充人类的黑白小胖,在被褥上滚来滚去玩乐了一通,紧张的精神终于在大人的抚慰和玩乐中抹平,一个接一个地打着哈欠钻进被窝里睡了过去。
瞿白则带着胡止牧在院墙周围开始补修阵法,已经被破掉的阵法基本没有了挽救的可能,他现在能做的只有将最后一层阵法给补修完整,同时转移或者掩盖阵法中的缺漏,同时,再一次在最后一层阵法上面添补一些他能想到的新阵法。
等到一切都做得差不多时,天际只剩一轮浅浅的月若隐若现地挂在那里,当第一缕金乌的光芒从地平线里射出时,这一轮浅月的身影就会消失不见。
瞿白站在院墙的墙脚边,迎着灰白天空散发出来的亮光,看向二楼落地窗前的胡夜,今天的胡夜……尤其的、尤其的……
瞿白在心中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来形容他现在看到的胡夜,只是凭借几年相处下来,能在本能意识中察觉到今天胡夜的不对劲。
是,他实际上确实是一个狂狷而傲骨的妖兽,即使他每日里在自己面前表现的那么无害,也无法抹去他在瞿白心中的这种感觉。
但他今天的行为还是透着一些古怪,像他对秦怀的态度,像他对外面那群人修的态度……
虽然他早知道胡夜毕竟是个修到了大乘期的妖,数千年的岁月不是凭空增长的,他平日里的松散清闲之下,隐匿的东西太多,瞿白觉得,也许真的要跟这个妖兽耗上他修真的无尽岁月,他也不会腻味。
他还有太多东西没有看到。
直到看得眼睛有点发涩时,瞿白才缓缓收回了视线,眨了眨眼,缓和了一下。
“真看不出来,你居然是个深情的人,亏我最初还把你当木头了,啧,可惜了……”突然一个声音在瞿白耳边响起。
瞿白漫不经心地瞥了说话人——秦怀一眼,并不搭理他,径自弯腰将最后的几块玉石摆到阵基处,然后凝神催动体内真气,猛地一下灌入一块阵基石中,催动法阵运转起来。
“你们这是准备集体做缩头乌龟?”秦怀懒散地抱胸看着瞿白的种种行径,对于瞿白的不搭理,既像是完全没意识,又像是不介意。
瞿白直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发僵的四肢,看了秦怀一眼,心里忽而升起一阵奇怪的感觉——真追究起来,现在这个院落中,只有他和秦怀是人类,这种感觉真奇特。
“胡夜不是让青轩带着你吗?怎么就你一个人?青轩呢?”瞿白突然出声问道。
秦怀舔了舔唇瓣,指了指脸颊上一道红肿的掌印,面无表情地说道:“甩了我一耳光,跑了。”
瞿白眼底了悟地闪过一丝好笑,“你又招惹他了?”
秦怀撇嘴,不做回答。
瞿白一边走一边示意秦怀跟上,“后悔没?”
“什么?”秦怀不解,他落后半步跟在瞿白的左边,两人一起踏进了屋内,又一起转进了厨房,秦怀看着瞿白娴熟地从柜子里掏出自己炼制的茶叶,悠悠地开始烧开水准备泡茶。
“不后悔?”瞿白静静地看着炉灶上的水壶,声音平静地向秦怀陈述一件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的事实。
“你看,你本来能好好当你的二世祖,不愁吃喝,享乐一生。但你偏偏挤破了头也要往我们这些人身边凑,最重要的是,你一开始还不知道你来到的是个什么样的世界,但就在刚刚,在那样的境况中,当你有价值时,还稍稍握有一点选择的权力,可,当你的价值被发挥殆尽时,你立刻就会变成一个被利用的物品,毫不留情地被扔到一边。
“这对以前的你也许不陌生,因为你一定是那个出手毫不留情扔弃他人的人,可现在,你变成了被扔弃的。同时,这里的人,没有任何一个给你一丝怜悯。因为我们已经司空见惯,这是个强者为尊的世界,但强者,却不是肯下狠劲用心修炼就一定能成的。”瞿白最后直视着秦怀说道最后一句话:
“你其实很有可能永远是被扔弃的那个,你也不后悔?你能承受这种巨大的转变?”
秦怀微微走了几秒钟的神,像是由瞿白的话语想到了什么,而后又很快回过神,学着瞿白的样子,安静地看着炉灶上红蓝交汇的火苗,瞳孔中因为倒映了这一簇火苗,而使眼神变得悠远绵长。
他平静地回道:“有什么后悔不后悔的,我这人最大的有点就是做事不后悔,想了就要做,做了就不回头。”
说着,他又微微顿了顿,口气中带上了些许的抱怨,道:“在我原本的三观认识中,我觉得我这样的人也就算是渣的了,但自从见识到你们这一行人,才知道什么叫真渣。”
瞿白莞尔,不否认。
就如他自己所说的,他根本不觉得自己和外面那些人有什么差别,在当下的情境里,他们只不过占了点先机罢了。
所谓各自为营,所图无限趋向于相同,便有了争执,如果他最初遇到的是一个人类胡夜,那么谁也说不清他今天会不会就站到了对面的阵营。
瞿白自始至终没有把自己和胡夜看成圣人,他只能保证,自己能以清醒的视线和角度去看待人妖相争千年不休这件事,他在最开始的时候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