姆拉来叫伊南娜的时候,那只被伊南娜养了一个月的鸡才在窗外打了鸣,太阳还未露出地平线,但是从窗外张望,哈图萨斯在黎明的天光下已亮起了一排排的星星点点的火把。

这个年代,粮食决定一个国家的国力与国运,最最受到平民的看重。那些火把就是背着贡品的居民们,向着铁列平神殿涌去的痕迹。

待姆拉指挥着侍女帮伊南娜把全副行头全部披挂上身,伊南娜双肩下垮、脖子歪斜、脑袋低垂,浑身仿佛不堪重负。要不是姆拉将她的黑发结成辫子在额头盘着垫了一下,这会儿她肯定被那金环直接箍在皮肤上的疼痛弄得眼冒金星、头疼欲裂。

最后姆拉将她长及膝盖的面纱抚得垂顺,牵着她上了最前头的马车,又吩咐侍女和奴隶们登上了装载了“嫁妆”的马车,便缓缓往王宫的方向去了。

只是在道别的时候,哈扎斯将军的脸很有些犹豫,他碍着众人在场,话说得模棱两可:“苏卡姆姆,一会儿我也会去王宫参加庆典。还有……你,要听王子的话。”

其实哈扎斯将军这步棋,帝国高层全部心知肚明,对伊南娜努力出身的来历虽然看不起,但也没有谁会指着王子的鼻子说你做的事情不对。

哈扎斯如今是名副其实的王子党,但王子党也非人人能做,比泰多王的继承人就伊兹密一个,他一贯谦和平顺又小心翼翼,绝没有和谁有太好的私交,绝非那种能够轻易就巴结上、接受别人示好的人。

所以说难听话的人虽多,暗中羡慕的人也不少,千言万语,其实哈扎斯最想和伊南娜说的是要小心,侍奉主人,不拘王子、王后或者国王,都不可有一点行差踏错;而对下,王子那空荡荡的狮子殿里进了那么一个女人,无论王子所持的态度如何,明里暗里打主意的都绝对不在少数。

姆拉端端正正地坐在伊南娜身边,马车偶尔会因路上凸起的小石子晃动一下,她却愣是纹丝不动。

伊南娜就像一个活动的珠宝展示架,要不是姆拉时时警醒东扶一把、西挡一下,伊南娜一定已经金光闪闪地滚下马车去了,这也是让姆拉最不满的地方:“王子到了该找女人的年纪,这本无可厚非,甚至都嫌晚了,哈扎斯将军怎么就偏偏这么靠不住呢?”

若不是头疼欲裂,伊南娜真想回她一句:“男人看上的女人,通常也都不得女人的喜欢。”

但想到身边这个中年女人掌管着狮子殿的一切,伊南娜本没有想过得到王子眷顾的问题,那么以免受到为难,还是不要和大总管姆拉起什么正面冲突的好。她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挺了挺腰板,硬是扛着腰酸腿软的感觉坐稳了,让姆拉好歹没了非难的理由。

马车到了王宫大广场的时候,正值旭日初升。普通民众们正从铁列平神殿里领了洒了“圣水”的麦种,等到来年撒进田地,祈望丰收。

女祭司们头上和腰上插着麦秆,大冷天的依然穿着薄薄的亚麻裙,却浑身大汗,在广场上跳着献神之舞,间或将石钵里的清水泼洒出来,要不是天边有朵意味着降雪的乌云靠近,几乎让人恍然以为已经到了播种的春天。

伊南娜的马车慢慢行过整个广场,受到了无数人的围观,因比泰多王室已经数年没有正儿八经地往宫里迎过女人。比泰多王是因为王后哈娣特的地位使然,玩得不少,却一般不给名分;而业已成年的王子伊兹密,却更像不动如山的修行者,如今终于破了戒,不知道有多少聚在广场上围观的平民少女因为高台上所站的那个人儿心生向往。

姆拉将伊南娜搀扶着走到王子身后,第一家庭从始至终都没有给她太大的关注。

只听比泰多王对伊兹密说:“今日我作为帝国第一祭司,将亲往主持庆典,伊兹密,你就和我一道去,也好研习观摩,未来有件大事我要交代与你。至于别的么……”

大胡子国王瞟了一眼儿子身后,那个面纱下看不清楚脸的女人,压低了声音道:“晚上宫里有宴会,待尽兴了再回去,父王可有好东西给你呢!”

一边的王后哈娣特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国王突然压低了声音,叽里咕噜地在对儿子交代什么。虽然她也很希望看到伊兹密身边能有个可心的人陪伴,但若不是看在哈扎斯将军的份上,就算一个侍者的名分怕那个小女奴都消受不起。但胡瓦力此话有道理,只要开了个头,有了一个就会有一打,她届时给儿子好好挑一个强国来的温柔识趣的公主就行了。

不过她也不能让丈夫把儿子教坏了,于是她咳了两声插话道:“我今日无事,就和你们一同前往。”

胡瓦力的脸瞬时就垮了下来,好在有胡子遮挡看不出端倪。

伊兹密转头,那道波澜不惊的视线似乎将面纱下的伊南娜打量了个透骨,他吩咐姆拉将伊南娜带进自己的寝宫等着就行,他今夜不会很早归来。

伊南娜没有资格碰触王子尊贵的寝居,别说有名无实了,就是有名有实都不行。宫中的一些高阶侍女也都出自有名有姓的人家,以当下的社会环境来说,不知道要比伊南娜的出身高贵多少。

伊南娜跪坐在厚实的羊毛毯上,觉得这里颇不像伊兹密王子的风格,熏香浓烈、气氛靡荡,入眼之处皆是金银的罗帷、珍宝的壁挂,仿佛不经意之间就要放软人全身的骨头,全不像一个战士住的地方。伊南娜一看就知道是姆拉的手笔,伊兹密王子只要每夜闭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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