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木舍在京都是数一数二的茶馆,大鱼小鱼们,哦,不对,是这一行人回来到这个地方歇息品茗也不是多么偶然的事情,最多算得上中个彩票三等奖。
林璐想通这一点,又从对方的脸上没有看到丝毫异样,知道不是自己事情败露,也就放下心来,一屁股坐在林琳旁边的位置上端起茶杯。
林琳斜了他一眼,端出的死鱼眼中满是鄙夷:“大红袍是用来品的,不是用来牛饮的。”
“哈!”林璐不屑地看了回去,咬住刚才的问题不放,“别想扯开话题,你先说,这次是不是应该算你输了?”
“你拿来的跟我们的赌约内容完全没有关联,”林琳毫不让步,甚至弯了弯嘴角表示出隐约的恐吓味道,“记得我们当初是怎么约定的吗?还是你的智商已经低端到连‘官’和‘私’都分不清楚的地步了?”
“明明是你先耍赖的,还没开始呢就先下手把东西偷……拿来了,你还好意思说呢!”林璐呲了呲牙同样表现出自己的决心,“不遵守规则的小人!”
你才是输了赖账的混蛋,林琳张了张嘴巴,适时收住了口,他是有身份的人,可不能跟这个泼皮无赖当街打起嘴仗来。
文斗不行就来武斗,林琳随手拿起桌子上的茶杯,伸出右手食指,看似随意地在光滑的杯壁上轻轻扫过,然后左右两手各拿着茶杯的一端,把平滑整齐的切口给林璐展示了一下。
后者勃然大怒,这死小子又来武力威胁,太过分了,血厚皮厚的战士从来是攻高敏高的贼盗的死敌,林璐一把抓起自己的茶杯,满满的茶朝着林琳泼过去。
这样幼稚的举动等同于示弱,林琳轻笑了一声,运起真力轻轻一吸,散如瀑布的茶水登时成一股流线被他吸进腹中。
大红袍特有的清香满口,林璐黑下来的脸梢更是绝佳的调味料,林琳非常满意,这不是他跟林璐阶级斗争的第一次胜利,不过每一次胜利无疑都是可喜可贺的。
不料林璐一脸压抑着的愤怒看着他把茶水咽到肚子里,突然展颜一笑,黑溜溜的眼珠乱转:“小琳子,爷的口水好喝吗?”
林琳愣了一下,才想起这杯茶已经被此人碰过了,他素有洁癖,登时面皮泛青,沉着脸另取了杯子,叫来小二换了一壶碧螺春,灌了两盏后才缓过劲儿来。
两人闹腾不过盏茶时间,隔了一桌坐着的容长脸中年男子已经往这边看了三次了,他对面坐着的正是被林璐摸走私印而不自知的傅恒傅大人,其余侍卫得到主子明示,零零散散占据了大半个二楼的桌位,只余先前穿石青色棉夹袄的侍卫高手侍立在身。
男子往旁边转头的动作虽然隐蔽,但是也没有到旁人一无所觉的地步,侍卫格外知情识趣,低下头小声道:“爷,是个练家子,手上功夫相当了得。”
也就是这人不大好惹,起码以现在这个武力配备不大好惹,男子自然听懂了他的画外音,当真有几分惊讶,问话也格外直截了当:“你打不过?”
侍卫被这句话结结实实堵了一下,犹豫了一瞬间,又看了看端坐在窗边的林琳,才回答道:“回爷的话,大抵在五五之数……”
他这话说得仍然有些不确定,也就是说很可能连平手都维持不了,男子越发来了几分兴致,特意重复道:“五五之数?我看你大了他足有五岁。”
侍卫纠结了有一会儿,一咬牙跪在地上,请罪道:“奴才该死!”
竟然确确实实打不过人家,男子不怎么在意地笑了笑,挥挥手示意他起来,忍不住又转头看了一眼靠窗的那一桌。
林琳的嘴唇较薄,又无时无刻不是在紧抿着,正脸看起来过于冷漠寡情,但是从侧面看线条却柔和了很多,狭长的凤眼挑出几抹灵秀。
傅恒轻轻咳嗽了一声,男子回神,眼见肱骨之臣脸上仍然分毫不漏,旁边侍立的忠心侍卫却毕竟年轻,眼中已经有些许异样光芒,脸上带出几分不自然。
朕在哪里见过他,这个少年看着异常眼熟,有一种非常违和的熟稔感。男子知道他们误会了,也没有费力气越描越黑地解释,端起茶盏若无其事地抿了一口。
“喂,旁边那个老头儿光看你呢——”林璐凑到林琳耳边,压低声音小声道,作为一个贼盗,最基本的天赋才能就是要对别人投射过来的目光有高度的敏感性。
林璐一边说,心中止不住的忧虑,清朝南风盛行,这老头可千万别是出来找兔子养的,以林琳的个性,敢起这种心思的人全都要被他送到地狱里面对着阎王爷忏悔。
林璐一点也不担心林琳杀人成功后社会动荡、改朝换代,他对清朝并没有多少好感,对脑袋上顶着的半月头更是深恶痛绝。
他唯一担心的是万一林琳没能成功,这刺杀皇帝可是大罪,是要抄九族的,林家两个男丁倒是有拍屁股滚蛋的能力,但是林黛玉一个女流之辈,素来身体娇弱,可是受不了逃亡生涯。
林琳斜了他一眼,看出来这个不靠谱的所谓兄长又习惯性走神了。
学武之人自然五官敏锐,旁边频频看过来的目光林琳也并不是一无所觉,不过他跟林璐想得并不一样。
这目光中没有多少淫邪的成分,反倒似乎想从他的脸上找出另外一个人的影子,作为一个亲爹未明的孤儿,林琳觉得这种情况很值得人细细思量。
他亲爹不是普通人,这个不止林如海肚子里面门清,林琳自己也知道得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