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薇病好的时候,天气已经转凉。

夏雨荷因为紫薇这病也瘦了一圈,原本就瘦若如骨的身子,如今,被风一吹就能倒了。

眼瞧着没过几个月就要入冬了,夏雨荷准备给紫薇添置一件新棉袄。每回这时,夏雨荷都动手亲手做,这回她打算在上头绣几只蜜蜂。

紫薇坐在夏雨荷旁边专心致志地练着书法,比别人多活了一世的紫薇,书法功底自然大有进展。

夏雨荷坐在旁边看着不时地点头。

“好你这个不肖子孙,你是不是想把我们夏家的家业都败光了才甘心?”

忽然之间,窗外头传来一阵吵闹声。夏雨荷放下手中的刺绣,上前去推开了窗户。外头,夏沛正拿着鸡毛掸子追着夏雨荷她哥夏航。

“爹,你干嘛追着哥打呀?”

“他刚才又跑出去赌。唉,真是气死我了!我要一天不打他,他就忘记!”

紫薇也放下手里头的毛笔,凑上去瞧。她见夏航抱头鼠窜,头上还插着一根稻草,一副狼狈的模样,被逗得发出了‘咯咯’的笑声。

“臭丫头,你笑什么?”夏航听有人笑,往那一看,发现是大病初愈的紫薇。这个没心肝的兔崽子,见自己被打了,居然还笑得出来。

紫薇冲夏航做了个鬼脸,然后退到夏雨荷身后。

“怎么?你现在还有胆吓唬你侄女啊?”夏沛加大了力道,打得更凶了。

夏航嘴里求饶道:“爹我不敢了,您就别打了!就这一次,您帮我把银子还了!绝对没有下次了!您要是不帮我,别人就要砍掉我的双手!”

夏沛气得七窍生烟,瞪着眼往夏航手上打:“不用等他们砍掉你的手,我现在就马上打断你的双手双足!你个没出息的孽障!”

夏航的哭喊声不绝于耳,他朝夏雨荷求救道:“雨荷啊,你快来救救你哥啊!”

夏雨荷叹了口气,她哥被她爹这事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她出了门,上去拉住夏沛的手:“爹,你就放过哥这次吧!他刚说他知错了!”夏沛叹着气,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嘴边的白胡子在发抖:“他每次放错,都有人来劝我别打他。雨荷啊,你就跟你娘一样模样,心慈,别人跟你说几句话就心软了。”

夏雨荷见老父亲说这话,明显是听进了她的话,她笑道:“爹,你先歇口气,我扶你到屋子里坐一会。”边说着,夏雨荷就朝旁边的夏航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快走。

夏航见状,灰溜溜地抱着头跑了。

***

夏沛在紫薇屋里坐了一会后,看到紫薇在练字,自己也上去写了几个。夏家本就是济南的书香世家,他们家的人各个都写得一手好字好文。连夏航那个败家子早年也中过秀才,但是他不思进取,考了那一次后,就回家不考了,说自己没中举的命。

这些年来,夏航也为了夏雨荷的事情操碎了心。一想到夏雨荷做的糊涂事,他对夏雨荷是想骂骂不出,想打,打不下手。他看着夏雨荷把紫薇拉扯大,受了多么苦,他也心疼。他不是没想过给夏雨荷找户人家,可是都被夏雨荷驳了回来。

就今早上,王媒婆又跑来给雨荷说亲,说这是大户人家,那位李公子也长得一表人才,不嫌弃夏雨荷有个女儿。他那时回了别人说是跟家里人商量商量。

“紫薇,你先出去玩一会。外公想跟你娘说件事情。”看着夏沛凝重的神色,紫薇心中觉得有些不妙。

“那好,那紫薇先去找金锁玩!”

紫薇跑出去没有走远,她绕到旁边,蹲在窗户底下听着里头的动静。

“雨荷,今早上,王媒婆来给你说亲。你都老大不小了,也该找户人家好好过日子了。眼下,你还能靠你爹过日子,等以后爹死了,紫薇出嫁了,你该怎么办?”

“爹,您别说了。这事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不依!”

“雨荷,你听爹好好说啊!王媒婆说城北的李家是大户,那位李公子长得也正气。他不嫌弃你有紫薇,说是会待你好。就是…”

夏雨荷的眼里已经浮起了点水雾:“就是什么?”

夏沛叹了口气:“就是你过去是当小的。”

“爹,无论是当大的,还是小的,雨荷都不嫁。雨荷这一辈子只能跟一个人,认定了一个人后,到死都不会变的!”

紫薇在外头听着这句话,心里有些难受。她为她娘不值。她等了她爹一生,可到最后,他爹还是把她娘忘了。问及缘由呢?皇上只说是边关战事繁忙,一时忘了。忘了?整整十八年,他难道就没再记起过他们吗?他难道每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战事繁忙吗?此刻,紫薇想来只觉得可笑!

****

夏沛没有说动夏雨荷,下午的时候,夏航夫妇又跟夏雨荷提了这事。夏雨荷被说得泣不成声。他们只一味地希望想着让她嫁出去,没想过她是否能过得开心。

到了晚上,夏雨荷如同往常一般坐在紫薇床边哄紫薇入睡。

这时的紫薇自然早已不需要夏雨荷哄了,只是这么多年来,夏雨荷已经养成了这种习惯,紫薇也没说什么。其实,她心里也想跟夏雨荷多呆一会。

“娘,我们去找爹吧。”紫薇突然出声,被窝里的手握得紧紧的,目不转睛地看着夏雨荷。

一提起乾隆,夏雨荷心里就难受。她别开脸去,不去看紫薇:“娘不是说了吗?你爹已经死了。”

“娘,紫薇其实都知道。这些年,外头的人都一直在说是爹不要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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