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儿板着脸,沉吟片刻,挣扎了下,一回头看到小绣那张苍白的小脸,轻声道:“我带你 ”反正她已经很明白,自己也活不了多久了,就当时可怜可怜这小丫头。
红尘笑起来,神色间有几分欣慰,也有一点儿感叹。
其实这种换命术,换个经验丰富的灵师来实施,肯定会提前找好退路,把后遗症减到最弱,哪怕被拿走命格的人死了,也能保证对方魂飞魄散,不给自己添麻烦。
但弃儿这小丫头毕竟年纪小,也或许是教给她这术法的人,只是想看热闹,并不在乎她本人的死活,设计出来的就是一个两败俱伤的局。
这个局已经成了,无法改变,红尘能做到的不多,此时此刻,同样看不见前路如何。
弃儿把东西埋在丽华苑花丛里,花圃显得破败了,连着房子也古旧。
这地方住的都是丽华苑那些人老珠黄的女妓,老鸨不是什么好人,但也没有特别恶毒,不能给自家赚钱的那些姑娘们,好歹给安置了个地方,每日也不缺衣食,还有几个粗使婆子伺候,不像别处,能熬下来的女妓本来就稀少,真熬下去,没有门路从良,熬到年老不中用,只会让黑心肝的老鸨一文钱都不给地赶出大门,到时候还能活多久,只能看自己的造化。
丽华苑同样要赚钱,到底是小地方的青楼,里头的人们,还存有几分人性。
或许就是这几分人性,没让弃儿变成鬼,让她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可惜这种时候,做人比做鬼难,她要是咬牙去当鬼,或许还更容易找到活路。
丽华苑这等地方,薛神针恐怕一辈子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回进来。
至于高一行,他一路沉默不语,偶尔看一眼周围,几个年华老去的女人懒洋洋地坐在院子里,百无聊赖,瞧着根本不似活人。
“方妹妹今年才二十七岁,您看她像多大的?”
忽然有人开口出声。
高一行吓了一跳,扭头看了眼,是个*****就见弃儿两步奔过去扶住对方,登时就明白,这人就是弃儿的养母,那个叫阿雾的青楼女妓。
阿雾摸了摸弃儿的头,轻声道:“她二十七,到和外头那些四五十岁的老人差不多了。”
的确如此。
院子里东南角坐着的那女子,即便浓妆艳抹,也挡不住脸上的风尘气,更挡不住那股子扑面而来的腐朽气息。
红尘感觉很不好。
罗娘和小严感觉更糟糕。
阿雾笑了笑:“这已经算好得了,王妈妈是个好心人,方妹妹病得厉害,也没把人赶出去,反而延医问药,总算保住了这条命,如今能有这么个结果,算是不错的,当然,我运气更好。”
她拍了拍弃儿的后背,“有这么个小东西陪着我,下半辈子算是有福气,姐妹们无人不羡慕。”
高一行和薛神针都没有说话。
阿雾的脸上忽然冷了:“我一介卑微女子,无权无势,除了我这血肉之躯外,什么都没有,但是谁要想伤害她,我就是拼了这条命,用手撕用牙咬,也会努力护她周全。”
高一行愣住。
他承认,他看不起风尘女子,像丽华苑这样的地方出来的人,平日里他连扫一眼的兴趣都没有,可是这一刻,从眼前这个衰老孱弱的女人身上,他却看出一种让他害怕又让他羞愧的东西。
弃儿也一愣,眼眶发红,啪嗒啪嗒地落了泪,呜呜咽咽地哭起来,一头扎在她养母的怀中不肯出来。
薛神针一时也说不出话,嘴唇颤抖,搂着小绣的胳膊都有些无力。
高一行叹气,忽然开口道:“是我对不起这孩子,对不起她娘亲,对不起她祖母,我这一生,以前总觉得自己光明磊落,从无不可告人之事,对得起天下人,但现在我明白了,我对不住琴娘,害了她们三个,就是万死也难赎罪。”
弃儿咬着牙不肯抬头,也不肯说话。
高一行也觉得语言苍白无力得很,他说得再多又有什么用,造下的孽,难道还能一笔勾销了不成,无论他现在有多么后悔,也没办法去弥补这一切了。
红尘拉着林旭远远看着,并不曾靠近,里面的是非恩怨,根本算不清楚,也实在没办法去算了,半晌,等到弃儿平静下来,她才走过去,蹲下身,自己动手挖开花圃,把里面的东西取出。
阿雾的脸色骤变,用力握住袖子,红尘叹道:“我没想伤害那孩子,你也不必如此。”
袖子里是一把匕首,磨得十分锋利,阿雾握得太紧,把自己的掌心勒出一道红痕。
弃儿使劲抓着自家养母的胳膊,浑身紧绷,瞬间就像一只炸了毛的幼虎,随时可能扑出来咬死所有敢伤害她们的敌人。
红尘只是叹息,看着阿雾,轻声道:“天地轮回,自有因果,弃儿逆天而行,又太年幼,没有肆意妄为的能力,若是放任不管,过不了几日这孩子必死无疑。”
阿雾脸上变了变,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可低头看那孩子像受惊的小兽一般的神色,闭上眼睛放弃挣扎,作为一个母亲,和自己的孩子朝夕相处,她怎么可能看不出不妥,只是自欺欺人,不愿意接受现实而已。
“弃儿会怎么样?”
“我也不知道,但是做点儿什么,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红尘笑了一下,“我只知道,这天并非没有眼,就是万一在别处没有眼,在我这里,到还是有几分清明的。”
她把手里刚从泥土中扒出来,黑漆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