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父也是京官,却不在旗,因此雅容不用去选秀。我羡慕她的好命,她却好奇旗人的选秀。彼此聊了一会天,便听说父亲回来了。
他是京官,常年不在家中。这次回来,想必还是为着我就要进京的原因,看来爹爹还真的对我这次参选很看重呀。
屋里一屋子女眷,父亲就这么掀帘子进来了。只因都是近亲,便没那么多避忌。姨太太也是落落大方的离座给我父亲蹲了个万福,请道:“姐夫大安。”
两位表小姐也行礼:“见过姨父。”
然后我们几个姊妹也向父亲行礼:“女儿请父亲大安。”
父亲一路应着,又与太太彼此见礼,才总算重新坐定。见了姨太太便道:“同芷前几日的来信,我已经看了。这事提的很好,我没有别的意见,我长期在京多有不便,你们姐妹俩便看着办就是。”同芷是太太的闺名,父亲提的应该就是表少爷和二妹的亲事那件事了。
太太和姨太太见父亲也赞同这门亲事,更加喜欢了。太太道:“老爷这次是特回来,还是有事?怎么事先也不差人送个讯?”
父亲道:“奉旨办事。书瑶也差不多该预备着进京了,等我办完这趟差事,正好带着她一起回京。”
姨太太忙道:“大小姐这一去,定是要作娘娘的了。姐姐和姐夫真是好福气。”
父亲摆摆手:“雷霆雨露均是皇恩,我也不指望着她,只求她千万好生学些规矩,别惹祸平平安安的我就心满意足了。宫里不比家里,错不得一点半点,随便一个都是咱们惹不起的。”又对着太太吩咐:“前些日子听说她病着,这教引嬷嬷的事也就没成,如今既然好了,时间也紧上来,还得抓紧时间把规矩学上了。满人的规矩礼节跟咱们汉人还是有很大不同的,书瑶,你可得仔细着学!”这最后一句却是对着我说的了。
我连忙答应:“是,女儿谨记着。”
太太看了我一眼,道:“既是如此,明儿就请芳兰嬷嬷过来。芳兰嬷嬷是宫里出来的老人了,有她教导大丫头,断断错不了的。”
父亲点点头:“那就好。这些细节之事,太太还得多操心着。我只在家一晚,明儿便得下余姚。”
太太听说,忙叫过张嬷嬷来安排老爷今晚在家用饭以及招待姨太太她们的事宜。姨太太见她妹妹这里忙着,便知趣的告了罪,领了两家的小姐们自去外间说话。
正房内于是就剩下太太和父亲夫妻二人,他们多时未见,自然是要说一会子体己话的。
晚上的宴席摆在了柳风轩,因这里遍植的柳树而命名。此刻正是早春,杨柳如烟,柳絮漫天,隔水又种着数种香草,空气着漫着一种怡人清香。
家里很久没有这样热闹了,大少爷朝哥也下了学回来,早被他父亲逮住考了一回功课,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的。姨太太见他兴致不高,便逗他凑趣:“我听府里的相公们说起,朝哥儿如今学问可大进益了,作的好七律呢。今儿人多,又难得姐夫回来,不如朝哥儿开个头,咱们也附庸风雅一回,来个即景联句如何?接不上的,可要罚酒!”
朝哥毕竟还是少年人心性,被姨太太一捧,又撺掇着联句,正是挠到他的痒处,当下拍手叫好。
众姐妹也是长于此道的,都含笑不语。父亲虽是一个严厉家长,但汉家读书人,却不似一般满族家庭那样讲究女子无才便是德,因此倒从来不禁我们姐妹读书习字,偶尔政务闲暇,也指点我们几句。
因此他也就没反对。朝哥见他父亲没说话,母亲带着笑鼓励的看他,便壮了胆子说了个开头:
“良朋益友自远来”
这开头一出,姨太太首先拍手叫好:“这起的好,只见开头,底下韵味无穷,真正是会联诗的。我可要占这个头。”便紧跟着吟了一句:
“万里乡书对酒开。”
“起的倒也罢了,姨太太接的这句极好!”父亲抚掌赞道。姨太太笑抿了一小口酒,算是过了,便该着太太。
太太接了句:“子孙蔓衍负奇才”也饮一口,就轮到父亲。
父亲微笑捻须,轻易吟了句:“承颜弄鸟咏南陔”
便轮到我。徐书瑶的记忆本在,满腹的诗情也还在,何况我还有无数现成的待我盗版呢,于是顺口就接了:“鼓腹击壤歌康哉。”
接下来是雅容表姐,也很顺的联上。就到书芸,书芸红着脸想了半天,方才憋出句:“同心同县不相见。”
父亲摇了摇头:“太勉强了,算了,这次便算你过。下次可不成了,得想个好的。”
书芸小酌一口,笑道:“哪里还有下次?我再不能了。”
便又转回朝哥。朝哥儿面有得色,摇头晃脑的吟一句:“远忆征人泪如霰。长信青阶芳草遍”,生生的又把书芸接偏了诗意转了回来,引得满座叫好,父亲也都含笑不语。想必这小子定是筹谋多时了。
我看着他们联的热闹,冷不防转眼就到我,不及多思考,我冲口便出:“气短意长交白卷!”
顿时满座皆寂,然后哄堂大笑。太太笑得花枝乱战,姨太太握着胸口,笑得喘不过气来,父亲一边笑一边捶桌子:“书瑶这丫头!也学着外面清客相公们那一套来打趣了!”
雅容笑的东歪西倒,一时没坐稳,扑通一声连人带凳子跌出了亭子,姨太太一见,更收不住,一边忍住笑出的眼泪,一边一叠声的喊人看雅容摔着没。
朝哥儿一口酒喷在了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