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拉着汀云走过来道:“姐姐,这本焦骨红极好,我爱那份傲骨,姐姐送我可使得?”
琳琅犹未开口,王夫人已开口斥道:“你这孩子什么话?哪有做客反要东西的理儿?”
宝玉被吓了一跑,贾母忙道:“你说他做什么?小孩子家,谁没个喜欢的花儿草儿?”
琳琅忙笑道:“这几本牡丹也都是别人送的,我瞧着好,在院子里种下,今年便开了,宝二爷若喜欢,一会子我叫人移栽两盆带走,横竖也不值什么,太太不必如此。”
宝钗笑道:“亏的是你,倘若是别人,谁舍得?”
史湘云不解,问道:“有什么舍不得,不过就是一株牡丹罢了。”
宝钗方笑对她道:“你哪里知道,蒋安人家里的种的牡丹,虽只三四十株,却皆是名种,无一凡品,等闲难得一见。你瞧我后边的这一株御衣黄,乃黄牡丹中的极品,千金难求。还有探丫头身后的那一株青龙卧墨池,红极而紫,紫极而黑,红中泛紫,紫中泛黑,宛若墨染似的,花心似青龙而卧,帮有此名,给一千两银子也没处没一株去!”
史湘云听了咋舌不已。
凤姐忙道:“哎哟哟,一株牡丹就上千的银子去,给宝兄弟两盆,岂不是损失大了?”
琳琅莞尔道:“你当它是花,它就是专给人看,好不好,再没有经价钱来论的道理。我也是家常闲了无事,在家里侍花弄草,别人送了许多花儿草儿来,前前后后院子里都收拾出来了。你若喜欢,我送你一盆凤丹白,那是国色原来不染尘呢!”
凤姐笑道:“我不要白牡丹,我喜欢红牡丹,大红的。”
琳琅道:“怎么和宝玉一个脾性?偏爱那红的。即这么着,我只两株潜溪绯,又名为烁金丹,是最红的牡丹了,送你一株,好歹给我留一株。”
又向宝钗湘云并三春道:“姑娘们也选一株,我叫人一同送去,倒便宜。”
凤姐大笑道:“这可好,倘若有一日我没钱了,就卖了它,还能白得一千两银子!”
贾母在上头听得啐了她一口,道:”贪心不足的东西,太俗气了些,一点子花儿草儿也论钱,咱们家难道还差了这些?“语罢,又问三春选中了什么。
探春听了,左右与迎春、惜春夫人商议一番,抬头对贾母笑道:”我们不要。它们好好地在这里,开得国色天香,令人叹为观止,何苦又费事地移到盆里,倒拘束了,也孤零零的没个好处。等我们闲了,再来看,岂不是比移走更好?”
贾母笑道:“那你们可得问问你们琳琅姐姐。”
琳琅道:“姑娘们什么时候来都使得。”
又问湘云宝钗。
湘云自宝钗嘴里知道牡丹的价值后,早已望而却步,笑道,我便是要了,又能种到哪里去?还是叫它好好呆在这里罢。宝姐姐你呢?“
宝钗笑道:“你们都不要,我要有什么趣儿?我也不要.”
湘云却笑道:“姐姐和牡丹最相配,唯有牡丹真国色,花时节动京城,不要可惜了。”
宝钗听了这话,脸上渐渐出一层层的红晕,恰似潜溪绯。
宝玉闻言,抬头看了宝钗一眼,然后又比了比身畔的牡丹花,良久方道:“云妹妹说的是,也只有牡丹才配得过宝姐姐,若教解语应倾国。任是无情也动人。”
湘云什么时候也看了书本子?你怎么不说芍药与君为近侍,芙蓉何处避芳尘?又怎么不说可怜韩令功成后,辜负秾华过此身?”
宝玉朝她一笑,道:“你都说了,我怎么说?况且后两句也不好。”
湘去听了哈哈大笑。
惜春走过来向琳琅道:“姐姐可有笔墨?三姐姐要我画一幅牡丹图呢!”
琳琅笑道:“有,随我来。”
说着向贾母告罪,引首惜春穿过牡丹丛,去了掩映在石榴树后的小书房,因前院大书房里常有人走动,为防闺阁笔墨叫人知,故琳琅又在自己院子里辟了一处小书房,里面除了一些名家真迹外,余者都是自己的书画。
惜春一进来,便先吃一惊,道:“从前我只道林姐姐书是最多的,姐姐这里却也多。”
再壁上挂的一幅黄公望的山居图,案上整齐地摆着许多画轴,还有十来个卷轴疏落有至插在案边青花缸里,惜春再也忍不住了,跑到山居图跟前仰头年增丰,良久,方扭头对琳琅笑道:“姐姐这里倒清净,我竟不想走了呢!”
琳琅叫翠儿沏了茶过来,笑道:“那些书,许多都是林姑娘送的,笔墨纸砚从前娘娘未进宫之先给了些,后来林林总总林姑娘又送了许多,竟不曾买过,便是买,也买不到这样好的。姑娘若是喜欢那山居图,拿去观摩几日又如何?”
惜春却摇头:“我拿去做什么?没两日,指不定又叫谁拿去了,林姐姐可还好?”
琳琅奇道:“姑娘不曾和林姑娘书信来往?”倘或她记得不错,黛玉在和自己书信来往的时候,也未曾和荣国府断过。
惜春淡淡地道:”我从来不和她写信,哪里知道她好不好。不过想一想,回了家必是好。”
琳琅笑道:“何出此言?”
惜春瞅着她取出纸笔颜料,道:“难道还用我说?你是不明白的?我瞧着,满府里,也没谁比你更明白。说了,倒没意思。”
琳琅闻言莞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