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鸿乱》最终版,以此为准,读者交流,欢迎加入)
水若彤微微摇首,略有凹陷的双眸噙满了关切,她躬身近前,生怕挡住了嫦素娥的视线,缓缓道:“夜来应寒,属下这就命人再添些被褥,仙子早些就寝,不要胡思乱想,有些人真的不值得仙子如此挂怀。”
古朴的屋舍虽是陈旧,但却布置得整洁有序,烛光由仙子手心中蔓延开来,将舍内照得通明,水若彤欲上前吹熄蜡烛,却被仙子止住了。
嫦素娥护着灯盏慵懒的起身,雪白的裙摆瀑布般垂于脚下,她一步一步的向着窗前走去,摇首道:“世人皆言我冷若冰霜,是个断情绝念的无心之人,水姑姑,世人蠢钝,怎么连你也不懂本宫了呢?”
她痴痴的望着窗外,即视而含情,遥见溪边的男子做着书生打扮,一身墨色长衫显得古板执拗,修长的双手不时的擦拭着红衣女子额头上的汗水,恩爱得如胶似漆。
“女子捣衣只求布帛柔软熨贴,才能为郎君量体裁衣,如此平凡却又不凡的感情最为动人,本宫今夜定要为他们留下这盏灯。”嫦素娥将灯盏放于窗前,她不忍心就此熄灭蜡烛,令二人在黑暗中奔波劳碌,于是感叹道:“本宫总是会时不时的想起过往,既然是过往,那便是过而往之,又有什么值得留恋呢?可本宫就是抑制不住对他的思念,实在是有愧于教主,更加没有办法面对师姐,本宫真的错了吗?”
“世间本无对错,我们行为所带来的一切后果都要自己来承担,只是有些承担得起,有些承担不起。”水若彤抿着嘴唇,显得颇为踟蹰,“属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我之间还有什么话不能说呢?姑姑但说无妨!”嫦素娥冷眸含霜,回首注视着水若彤的一举一动,好似想要在她身上找到答案一般。
“属下以为,仙子不要慨叹世事的不公,因为仙子失去的只不过是一些不属于你的东西,而仙子得到的,也终会渐渐失去。”水若彤虽已年过半百,但她青丝不改,花容犹在,正以一副过来人的姿态看着月宫仙子,接着道:“佛曰四大皆空,一无所有才是你我最终的宿命,凡事都要顺其自然,不能苛求啊!”
“姑姑此言非虚,只是如教主这般佛学深厚之人,不也会为了江山社稷而劳碌半生吗?若能做到无欲无求,又是谈何容易?”嫦素娥转头望向窗外,但见清溪悠悠,正在绕城前行,而溪边捣衣的情侣已是不见了踪影。
二人互相搀扶着沿着小溪渐行渐远,但仍在目力所及之处,嫦素娥望着女子纤弱的背影怔怔的出神,眉头蓦地蹙了起来,急道:“水姑姑,这个背影好生熟悉,应是在哪儿见过!”
水若彤不由得一楞,她看到巷尾处的女子云鬓高悬,摇晃珠色的钗簪挂垂其间,与她高裹的罗裙衬托起一副纤弱的身姿,仿佛幽魂般踽踽前行,即便身旁立有一人,孤独之感仍是浸满了人心,水若彤颤着声音道:“这……这不过是个普通的妇人,穿着却极是考究,她头上的金钗竟然纹有凤图,难道……难道是宫中之物?”
“‘蓬鬓荆钗世所稀,布裙犹是嫁时衣’,民间女子即便三餐不济,哪怕是竹木做的荆钗也要买上几支,清晨对着铜镜绾发修容,便是一天伊始所做的第一件事,但钗簪禁用凤纹乃是人尽皆知,想来此女必是那宫中之人!”嫦素娥心念及此,立时拔出了忆君宝剑,寒光瞬间将灯盏分为两段,屋舍终是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见不得半个人影。
月宫仙子二话没说,竟是从狭小的窗棂中飞了出去,剑尖直指女子纤弱的背影,瞬息已达彼端。
水若彤双手扶住窗棂,显是乱了方寸,她向前微微欠身,高呼道:“仙子此去何处?”
嫦素娥身如白练,在夜空中一晃而过,眼看着巷尾的二人穿过曲折游廊,互相依偎着进入了一落庭院之中,而男子方欲踏入房门,忽然感到身后阴风乍起,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发生,他回首一望,已是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只见月色皎洁,在群星的环抱下静默当空,而月中却有一段暗影急剧扩大,竟是向着自己呼啸而来。
“娘子小心……”男子高喝一声,本能的挡在了女子身前,企图拦下仙子的夺命之剑。
嫦素娥身在空中,一双冷目凝视着男子身后的妇人,已是认定了此女必是阴阳竂的陵光上神,她心下暗道:“朱雀与男子的情感不似造作,难道她在民间已然婚配?而男子一身的书生气,绝非习武之人,本宫若是一剑刺出,朱雀必会显露武功,纵使你剥皮换骨,也是难逃此劫!”
月宫仙子虽然在心中盘算着,但忆君剑的力道却是不减半分,剑尖正对着满脸错愕的男子急剧下落,而男子身后的红衣女子仍是双目混沌,满脸的惊惧之色,她竟然没有丝毫的动作,好似见到了极为可怕之物,直吓得浑身抖个不停。
仙子心下一凚,“难道……难道本宫认错了人?”嫦素娥方欲收剑,但为时晚矣,只见忆君宝剑已然刺进了男子的胸膛,点点嫣红爬满了剑刃,刹那间凝成了猩红的霜花。
“嗡……嗡”,奇寒的剑刃在空中震颤着、蜂鸣着,嫦素娥向后几个转身,已是稳稳的落在了庭院中央。
她将忆君剑负于身后,身子习惯性的向着一旁侧了过去,仙子没有正视二人,一席白衣在月色下闪着淡淡荧光,依稀照亮了身旁的竹园和秋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