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夜幕时,空中又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洗滑泞泥的山道,风将残破的窗棂吹的摇摇欲坠,叶兮看了看渐渐变得漆黑的天幕,耳边雨风声正在转疾,话语声被砸的有些破碎飘零,听起来飘忽的很,轻渺轻渺的,似是来自于远方。
“……雨太大,几天之内我们是走不出去的,你的人办事效率也差了些,至今也没看见一丝影子。”
乔蔓青拿木棍捣着火堆,轻道:“这个得看运气的罢,这崖底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若是碧莲她们先找到这儿的话自然是好的,可若是……”她抬眼看了看叶兮,竟没由来的笑了起来:“你说,我们会不会死在一起啊?”
叶兮淡道:“不会。”
乔蔓青诧异:“这么有把握?”
“嗯。”叶兮道:“若是追杀我的人来了,我扔下你跑就是,我若是想走,他们一定追不上。”
乔蔓青气的甩手就将木棍朝他身上扔过去:“狼心狗肺!”
叶兮笑了笑:“冷么?”
乔蔓青怒道:“火气正盛!”
叶兮略微沉吟:“那就是不冷了?”
乔蔓青柳眉一折:“不知道物极必反么?”
叶兮叹一口气:“这不是欺负我没读过书么?”
乔蔓青噗的笑出声来,朝他伸出手去,叶兮似笑非笑:“哦,原来还是冷啊。”
他走过去挨着她坐下,乔蔓青凑近去伸手抱住他,身上携过来一阵微微的冷风,她身上确实有些发寒,叶兮伸手拥了拥她,顺手替她理了理肩上的袍子。
“也不知是你倒霉还是我运气不好,前几日雨也不见得下的这般勤。”
乔蔓青静默良久,忽然轻道:“如果山崖上的那拨人先找过来了,你就先走罢。”
叶兮道:“好。”
乔蔓青胸口一闷:“你就不懂得跟我推辞几句么?”
叶兮笑了笑:“还没发生的事,谁说的准。”
乔蔓青闷声道:“你要是活着出去,至少还能去莲城给我爹治病。”
叶兮十分认同:“说的也是。”
乔蔓青就觉得,如果继续跟叶兮说下去的话,自己一定会气疯,于是她分外明智的选择不再说话,气闷的窝在叶兮怀里,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居然也睡着了。
似乎做了一个很混乱的梦,碧湖轻舟,垂柳丝绦,画师泼墨于纸,唇角含笑,将轻舟上俊美儒雅的男子临摹入画,随后,素来不曾蒙面的娘,温柔的对着她笑,笑着笑着,掉下泪来。
乔夷修的书房里常年来挂着一副画,画上是一个极美的女人,碧绿衣裳,眉眼含笑,如水温婉,乔蔓青总是看到乔夷修对着画上的女人说话,说着说着,喉间哽咽。梦里她看见乔夷修跪在地上,已经爬了细纹的脸上,被泪水给糊满,嘴唇翕动,痛苦悔恨的表情,像是在乞求着谁的原谅,后来忧思似乎成疾,相思成灾,在一个夜晚,他终于再也叫不醒,吊着一口气,静卧于冰榻。
忽然又看到叶兮,一袭微尘不染的白衣,站在悬崖上,青丝衣袍被风吹的凛冽,似欲临风而去的仙人,忽然一眨眼,他果然就不见了,她慌得跳下悬崖,就看到他冰冷厌恶的神情:“你跟着跳下来做什么?打乱了我的计划,累赘!”
乔蔓青觉得挺伤心的,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来反驳,忽然听不远处脚步声响起,细密又迅速,交杂着雨声,一下一下的抨击着心脏,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真的是个累赘,是自己跳下来拖累了叶兮,使得他困在崖底下作茧自缚,又气又急之下,竟猛的惊醒过来,眼前火堆烧的兀自旺盛,叶兮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醒的好巧。”
乔蔓青怔了怔,忽然听雨声泞泥,大雨已转为滂沱,而那丝毫不加掩饰的脚步声愈发显得张扬放肆,乔蔓青脸色白了白,急忙推了推叶兮:“来人绝不是莲城的人,你快走。”
叶兮坐在火堆前不动,暖色辉映,他容色却是淡淡的,唇角浅弯的笑意,看起来有几分冰冷:“我放不下你啊,怎么走?”
乔蔓青要说什么,叶兮忽然轻笑:“想不想看大夫怎么杀人?”
话音刚落,破庙外突然笑声婉转,穿透雨幕声娇灵而来:“哥哥,主子不是说叶兮吃素么?这吃素的大夫,适才怎么说要杀人呢?咯咯咯。”
“老子大老远的跑来杀一个人,不是让他引颈受戮的,反抗!得反抗!才有意思!”
粗浑的男子声音随后大笑着响起,跟着又是几道粗犷张扬的笑声放肆传来,混杂着雨声不见人影,谱写出一段诡异的章符。
乔蔓青猛地抬手抓住叶兮的胳膊:“知道你吃素的定是相熟之人,诸葛山庄,风沭阳,一定是风沭阳,你还不快走?”
她忧急之下有些语无伦次,叶兮看看她,从容不迫的笑了笑,伸手拢了拢乔蔓青肩上的袍子,将她从干草堆上拉了起来,慢悠悠的扶着她去神台边上坐下来,缓缓一笑:“谁说吃素的,不杀人的?”
他像是在对乔蔓青说,声音轻忽,却似乎透过了雨幕,压过了那几道张狂肆意的笑声,一瞬间雨夜寂静,下一刻,破旧的门外冷风卷雨携进,四人撑着四把映桃梅花伞纵了进来,伞边还滚落着雨珠,红衣女子咯咯娇笑了起来:“哥哥,叶神医生的好俊啊。”
“再俊过会儿也是个死人,二姐何必念着?”最右边上的清瘦男子目不斜视,自一进来起目光便一直落在乔蔓青脸上,“这妮子不是舒家家主舒誉未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