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你们知道么,原来乔老城主并没死,之前假死,估摸着是为了隐退江湖休养生息,可没想到,此番是真的死了,当场,头掉了半截……”
乔蔓青眼泪忽然大颗大颗夺眶而出,她却似乎感觉不到,面无表情,只是不断的抬手抹着脸,脸总是湿的,让她感觉很不舒服,一抹总是湿淋淋的一大片。
那头江湖中人的议论声尚且热火朝天,她忽然轻道:“莲城的人都死光了是么?”
有人下意识回了一句:“可不是,十里楼台的人点过了,四百三十七口,不多不少,一个也不曾幸免。”
乔蔓青没再说话,明明她还活着,为什么会有四百三十七口?这是倾北祭放的假消息,还是风沭阳为她设的一个陷阱?
乔蔓青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麻木,麻木之余却又似乎经过了这些日子的沉淀,让她看起来十分冷静,然而往深了说,其实她的脑子是木的,木的什么也想不出来,整个人都空了,有很多问题在徘徊,可她想不出一个答案,也捋不清一条线索。
她又继续赶路,终于披星戴月,风尘仆仆的赶到金陵城外的时候,她却忽然打马而住,停在了城门外,定定看着四下里来来往往络绎不绝地百姓,忍不住有些恍惚,这是何等熟悉的一幕,可眼下看起来,乔蔓青却又突然觉得,为什么这么陌生?
陌生的像是……走错了地方一样。
然而这里明明是她的家,她的根在金陵,在莲城……
是了----她突然想起来,莲城如今都没了,那么她的根也就不在了,这里也就不是她的家了,难怪,会突然觉得这么陌生呢。
她跨下马来,牵着马缓缓往城中走,寻了间客栈住下,到了入夜的时候,才趁着朦胧的月色,慢慢往莲城的方向走去,她走的很慢,像是在散步,亥时出发,她走到了丑时,才远远看见了莲城那熟悉的牌匾大门。
干净如斯,一如旧时,迎着月光看得出那是上好的红木,上头的莲城两个字,听乔夷修说,那是她的娘,柳莲衣亲手提的呢。
她还依稀记得,乔夷修说,青儿,我很爱你娘。
乔夷修说,莲城和柳莲衣的莲是同一个字,所以她写的莲字一定好看。
乔夷修说,其实当年的游湖画舫,不管是刻意制造的巧遇还是人为预谋的接近,他都觉得这是一场美丽的邂逅。
乔夷修说,他爱柳莲衣。
乔蔓青站在莲城外头,眼泪忽然怔怔地流下来。
莲城死了,她知道。
尽管表面看起来还是那么干净,巍峨沉静,可是,死了就是死了。
它不会动了,里面也再没有生气。
乔蔓青依稀记得,曾经不管她回的多晚,总是会看见莲城门口挂着的两盏引路灯,偶尔还会听见乔老管家惹了他媳妇生气,老两口夜里也不消停的打闹声,尽管吵了些,乔蔓青却其实一直都很喜欢那种感觉,那种暖暖的,家的感觉。
可是如今,这些都没有了,什么也没有了。
“爹……”这一声不知是谁发出来的,颤抖的破碎,在风中不成音,有悔有愧,有悲有泪,可就是,没有恨。
“爹!”乔蔓青大喊了一声,声嘶力竭,在这沉如鬼城的地方,惊起一片夜鸦蹄飞,扑哧着翅膀扰动暗处的密林乱叫着飞上半空,惊了一林沉寂,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声响回她。
乔蔓青蹲在地上大哭出声,她竟连进去的勇气都没有,如今没有人接她,她居然怕成了这样,怕的到了家门口,都不敢进去。
她在外头哭着说:“你们出来接我啊……”她抽抽噎噎的,胡言乱语的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一会儿说:“没有引路灯,我怎么认识路?”
一会儿说:“清荷,我带你去见乔弥,你还想不想见他?想就出来啊。”
一会儿说:“爹,你是不是有娘了就不要我了?”
一会儿说:“爹,我再也不离开你了,一辈子也不。”
说着说着,最后终于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直到最后,她哭声也渐渐止了,面上又恢复了一片麻木的神色。
她抬手慢慢抹了脸上的泪,缓缓站起身来,神情一瞬间变得很沉静,她看着莲城的大门,看着那熟悉无比的牌匾,忽然纵身跃起,趴在横梁上,将牌匾取了下来抱在怀里,落地瞬间,竟半点灰尘也没有。
乔蔓青目光落在那莲城二字上,忽然伸手轻轻摸了摸。
乔夷修对这个牌匾多么爱惜,这么多年了,这时候取下来也没有灰尘,他一向将它打整的很干净,隔三差五的,总是擦一擦。
乔蔓青回头望着空空的横梁顶,神情还是看不出什么变化,只是逐渐的,她眸中缓缓凝出了一种情绪,那是一种,染血的仇恨。
哭够了,等神智清醒了,那就总该,要报仇了。
*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真是不得不让你相信,其实喝水也是会塞牙缝的,奇妙的让你无法解释。
就乔蔓青此时一个人活生生站在莲城大门口的情况看来,那恭候了她整整一个多月的风沭阳在此时变成了睁眼瞎没看见她,就连蹲点蹲了近一个月的倾北祭也没看见她。
就在乔蔓青抱着牌匾准备离开的时候,却有一匹夜马携风尘而至在她身前停下,那名蓝衣公子翻身下了马,抖着嗓音不确定唤了她一声:“青儿?”
乔蔓青抬头看去,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温颜俊儒,憔悴疲惫。
所有人都没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