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笙浑身都僵直起来,不敢退后,不舍退后,不敢向前,不知如何向前,只能这般如雕塑一般的僵着,口中颤颤道:“臣、臣……”
就在暮笙脑子里乱成一锅粥,不知要怎么回话才能显得得体,孟脩祎突然便站了起来,笑笑道:“你是大夫,如何疗养,如何施针,如何用药,都依你,不必多虑。”
要施针,自然得先宽衣,这话一说,便将适才满是旖旎的宽衣,归为看病的一部分,暮笙舒了口气,又觉得很失落,她亦站起身,跟在孟脩祎的身后,随她走到榻旁。
孟脩祎停下步子,一语不发地站在那里,暮笙不知她在想什么,便陪她一起立着,只是心情已不能平静如水,她看着皇帝挺拔的脊背,脑海中不断的猜想,陛下为何突然停下,陛下在想什么……
过了许久,孟脩祎突然回过头来,道:“昭儿,我可以信你么?”
暮笙不知她指的是什么,定不是指接下去的针灸……可昭儿这个称呼,却让她百感交集,眼角逐渐湿润,心扉酸楚难言。
“陛下尽可放心,臣一生,绝不背弃陛下。”暮笙轻声道,她不知道陛下指的什么,但她可以肯定,她这辈子都不会做出对不住孟脩祎的事。
孟脩祎轻柔地笑了笑,平躺在榻上,双臂自然地摆在身体两侧,将身体显露出来。
这是一种绝对信任的,任卿施为的姿势。
暮笙走上前,解开衣带。孟脩祎可以感觉到,当她柔软的手触到自己的衣带时,她在颤抖。只要轻轻一拉,衣带便能解开,衣袍便松散下来。
暮笙抬眼望向孟脩祎,孟脩祎已合上双眼,神色平静,波澜不惊。偏偏是这样的平淡无波,却对暮笙有一种致命的吸引。
她的心念跑远,跑到八年前,她第一次躺到陛下的榻上,陛下一层层褪下她的衣衫之时,也是这般淡淡的神色,谁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谁都看不出她是喜欢是讨厌,是紧张是镇定,是期待是无谓。
“你在想什么?”突然有人出声。
暮笙猛地回神,便见皇帝目光恬淡地注视着她。
她抿了抿唇,道:“八年了……”
孟脩祎自然知道她在说什么,淡定地纠正她:“是十年,对我而言,是十年。”
她们相识十年了。十五岁那年,她奄奄一息,几乎命丧黄泉之时被裴昭所救,醒来那一瞬,几乎是一见钟情,后面那一幕幕,她的强迫,昭儿的不甘,她的逼迫,昭儿的屈从,乃至裴昭骤然死去,她痛不欲生,再到知晓她归来,她惊喜得不敢置信,整夜整夜地睡不着,一整个月,都不敢去见她,生怕这只是她太过想念伊人的一个幻觉。
十年啊,如此漫长而厚重的光阴,仿佛是眨眼间便过去了,往日里所经历的悲伤、欢喜,都汇聚成了如今的百感交集。
十年,她们都过来了,中间有过生离,有过死别,她们都过来了,到现在,她们还是在一处,暮笙突然间有了勇气,她抬眼,望向皇帝,认真地问道:“陛下当日逐我出京之心坚决如铁,为何现今又改变主意了?”
皇帝躺着,她立着,她径直地看着皇帝,目光专注,语气执拗。皇帝看着她的神色,突然间,她害怕起来,迟疑、担忧、不安在瞬息间充满了她的心内。暮笙还在等着她回答,她难得在皇帝面前坚持,最终,孟脩祎压下种种不安,在暮笙坚定的目光中温柔的笑着,说道:“先施针罢,之后,我再说与你,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