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文栋重重哼了一声,没言语。
老夫人身边的许妈妈走了出来,愣了愣道,“瞧这些丫头们躲懒是怎么的,三少爷跟三少奶奶站半天了吧?”
杨书远道,“刚到。”
“三少爷请稍候,奴婢这就进去通报。”许妈妈立刻转身进去了。
杨书远道,“老夫人喜欢清静,院子里只留了两个丫鬟,这会子许是正忙着,并非有意刁难。”
“无妨。”雪贞仍旧只是淡淡两个字。
许妈妈很快便出来了,“老夫人请进去说话。”
“有劳。”
待杨书远先进去,雪贞落后他一步,以示对丈夫的尊敬。
杨书远心里颇不是滋味,如此识礼仪的女子,根本用不着任何人来教规矩。
偏偏所有人对她都有成见,她能隐忍不发,已是难得。
屋里炕上坐了个五、六十岁的老太太,满头银丝,脸容却并不怎样苍老,眼角额头有些皱纹,脸色略显苍白,许是久在屋里,少见阳光的缘故吧。
杨书远和雪贞一起跪下磕头,“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微一点头,“远哥儿,扶你媳妇起来吧。”
“是。”
杨书远伸手欲扶,“起来吧。”
雪贞不着痕迹地避开,自己站了起来,“谢老夫人。”
杨书远的手僵了僵,收了回去。
老夫人道,“远哥儿媳妇,这是你四叔四婶。”
雪贞恭敬地道,“雪贞见过四叔,四婶。”
方才进来时,只快速瞄了一眼,四爷肤色微黑,浓眉大眼,坐在那里微有些驼背,给人顶不起事的感觉。
柳氏则身段玲珑,细眉桃花眼,尖尖的鼻子,皮肤白皙,脸上一丝皱纹都没有,显见得平日里很注重仪容。
柳氏打量雪贞一眼,笑道,“别多礼了,唉哟,这一看就是个水灵人儿,可惜……”
“老四孙媳?”老夫人面色沉了沉。
柳氏咯咯娇笑,“没有什么,远哥儿媳妇中,你嫁过来也有几天了,可住的习惯吗?”
雪贞低了头道,“多谢四婶关切,还好。”
“以后会习惯的,进了杨家门,就是一家人,有什么事需要四婶帮忙的,只管开口。”柳氏这话不管真心假意,面儿上的功夫是做到了。
“是,多谢四婶,以后定当叨扰。”雪贞答的也周到。
屋外一阵响,两人差不多大小的娃娃跑了进来,男娃先告状,“母亲母亲,妹妹抢我的玩具!”
女娃也不依不饶,“是你先抢我的!”
“好了好了,当着老祖宗的面,你们也吵起来,像话吗?”柳氏搂着一双儿女,骄傲之情,溢于言表。
自个有儿有女的,自认为有倚仗,所以她从不把四爷妾室生的子女放在眼里,也从不尽教导之责,为此事,四爷也没少说她,她却依然我行我素。
老夫人终于露出些笑容来,“好了好了,都是老祖宗的好孩子,缺了什么玩意儿,老祖宗让人给你们买,可好?”
“谢谢老祖宗!”两个孩子都很识趣儿地道谢。
杨书远看一眼雪贞,后者即从丫鬟手里接过盒子,递上道,“四婶,这是我给衍哥儿和萍姐儿的一点薄礼,还请四婶不要嫌弃。”
柳氏笑道,“远哥儿媳妇太客气了,他们还小,送的什么礼。”
“一点小小意思,四婶别笑话才好。”
柳氏道,“那我就代他们收下了,”她将盒子递给身后的丫鬟,接着从腕上退下个白玉镯子来,“我原也没料到你会过来,没来得及准备,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镯子,便给你了。”
雪贞忙道,“这太贵重了,我怎么敢当!”
“戴上吧,”柳氏硬将镯子戴到雪贞腕上,“还是年轻好啊,戴什么都好看。”
雪贞只好谢过。
老夫人一直安静瞧着,神情看不出喜怒,忽地道,“远哥儿媳妇,你身边侍候的人,合用吗?”
雪贞心一沉:老夫人这是要兴师问罪了?“回老夫人,很好,不敢劳老夫人挂念着。”
“人老了,原也没那么大的心,事事都挂念,也没几年活头,儿孙们都安安生生的,我这把老骨头,也能多清静两年。”老夫人话里有话,份量不轻。
雪贞惶恐地告罪,“是,孙媳日后定当谨言慎行,老夫人恕罪。”
“没什么,我瞧着你是个通透的,性子也稳,远哥儿有福气。”老夫人淡淡看了她两眼,丝毫未提秦氏,想来是在提醒雪贞,非是你婆婆告你的状,你心里明白就好。
“是,多谢老夫人夸赞,孙媳愧不敢当。”
说了几句话,老夫人便说累了,要他们都退了出去。
刚一出老夫人院子,杨文栋就骂上了,“你这不看时候的,母亲这两日身体不好,你过来叫嚷什么?母亲若是有个什么,你担当得起吗?”
柳氏毫不示弱,“怎么着,倒是我的错了?杨文栋,你想想自己做的那些肮脏事,你有脸做,我倒不能说了?”
“不过是抬个姨娘,你叫的倒是塌了天,我的脸都被你丢光了!”杨文栋气的甩袖大步往前走,怎么就娶了这么个正室,尖酸刻薄小气,心肠还毒,除了是平津侯侧妃的姐姐,一无是处。
“你有脸,你有什么脸!”柳氏领着一双儿女,边走边骂,“家里的营生弄不到手,什么事都做不起,还不是要看人脸色,要一口吃一口?这些要不是吃我的嫁妆,衍哥儿和萍姐儿连身像样的衣服都没有,你有什么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