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末,长安,白日里日头正烈,鸣蝉在树上不遗余力地鸣叫,让人恍然觉得已入夏。
长孙皇后身子已很重了,却还坚持在屋内走动,大夫说了这样利于生产。不过,即便是这样走一走,她也觉得胸闷气短,眼睛时不时发黑。
她忧心忡忡,默默地拍了拍肚子,心里默默地说:“孩子,你要坚强。母亲也会尽力的。”
“皇后,国舅求见。”宫女秀珠快步走进来。
长孙皇后蹙了眉,想起上一次见面兄妹不欢而散的场景,但她转念一想,罢了,毕竟是亲兄妹。这些年,兄长跟自己相依为命,且一直很是爱护她。自己怀了孩子,他是搜寻了天下名医来守着她。
“请。”长孙皇后说着坐了下来。
还有三个月就要临盆,但肚子已很显怀了。她坐下来,就很吃力。不过,即便如此,她也保持了皇后的仪态。
长孙无忌入得宫来,穿的是常服,行了拜见皇后的礼仪。
“兄长请坐。”皇后赐了座。
长孙无忌一阵客套,询问她的身子如何。长孙皇后一一作答,便屏退了左右,直接了当地问:“兄长今日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长孙无忌一怔,他这妹妹从小就聪明,像是要将他看透似的。也正因为这样,她教出的孩子都跟他这个舅舅不亲厚。
“我就是来看看皇后,听闻你身子越发重了。”长孙无忌说。
长孙皇后点点头,说:“多谢兄长挂念,我这身子是越发重了,精神也不济。兄长若没有别的事,还是请回吧。我得休息休息。”
长孙皇后这是在逐客。长孙无忌逼迫无奈,才说:“皇后睿智,臣今日前来,是有一事相告。”
“哦,什么事?”长孙皇后正襟危坐。
长孙无忌叹息一声说:“承乾越发聪颖,也是颇有资质的孩子,越发像个大唐太子了,但毕竟年少,难免会糊涂,还请皇后督促一二。”
“兄长这话说得不明不白,不知可否明示?”长孙皇后一听提到承乾,心里立马就不舒坦。
“皇后可还记得当年,萧氏设计要嫁女给陛下的事?”长孙无忌问。
长孙皇后点点头,随后说:“我记得陛下是巧妙地化解了,只是苦了恪儿。”
“皇后或许也有所耳闻,这些年,兰陵萧氏就暗地里做这种勾当,拿儿女联姻做文章,把大凡有点前途势力的都收入萧氏网中。如今,又在打太子和魏王的主意。”长孙无忌说。
皇后一听,很是不悦,道:“萧氏虽是大族,但也太明目张胆了。那魏王与太子可与他们接触过?”
“是。”长孙无忌又叹息,“魏王倒是颇有个性,以要专心研究祖国山河为由拒绝了。太子的态度就——”
“就怎么样了?”长孙皇后询问。
“暧昧不清。”长孙无忌语重心长地说,神情颇为担忧,“太子怕是想着将来总是要荣登大宝,这各方势力能收拢就收拢。可萧氏一族实在复杂,还有许多不利的事扯不清。”
长孙皇后也颇为不喜欢萧氏一族担便是板了一张脸,道:“多谢兄长,此事,我会与承乾说说。”
“如此,就请皇后费心。另外——”长孙无忌铺垫一番,到这里反而顿了顿,才说,“另外,承乾最近与柴令武走得很近。想必皇后也知晓,柴令武、房遗爱都是些什么货色。这些人哪能成为太子的左膀右臂,忠臣之人啊。”
“这事,我也一并记下了。”长孙皇后耐着性子说。
“皇后,你可知太子带了柴令武入甘露殿见陛下了。”长孙无忌说到此处。
长孙皇后一听,非常震惊。柴令武不学无术,纨绔子弟,流连花丛,这是整个长安都知道的事。承乾与他也并不亲厚,怎么忽然就搅和到一起了,还去见皇上?
“你可知所为何事?”长孙皇后问。
长孙无忌摇摇头,说:“臣不知。只是臣怕太子行差踏错,便来与皇后说一说。”
“我替承乾多谢你这个做舅舅的关心。不过,我还是想劝兄长一句:你是外戚,是重臣,该把你的精力与眼光放到朝堂、放到百姓那里,为陛下为大唐分忧解难。而不是盯着皇上的儿子们,你是外戚,你要避嫌。”长孙皇后缓缓地说。
长孙无忌抿了唇,一腔怒火也是强压住了。
人家说“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果然是不错的。这妹妹嫁给李世民,一心为的就是李世民,为的就是什么大唐江山,完全忘记她也姓长孙,忘记她这个皇后若非有她这个兄长还不一定是她的呢。
做什么贤后,完全不明是非,不知利害。
长孙无忌心里怒火烧,但他不能发出来,只瞧了瞧皇后隆起的肚子,平静地说:“皇后,臣谨记,你保重身子,臣告退。”
“兄长,望你牢记。”长孙皇后又说。
这几年,兄长的野心渐长,家族里的人也逐渐嚣张,有了别的心思。作为一个女人,她不能去干政,也不能去插手皇上的安排,只能这样来劝诫兄长,同时,约束自己的两个孩子。
“臣谨记。”长孙无忌退出来,站在四月天的日光里,只觉得今日并不是个好日子。
长孙皇后送走长孙无忌后,再也坐不住了,命人抬来轿辇,径直往太甘露殿去。
甘露殿是李世民的寝殿。平时下了朝,他就在这里读书、批阅奏章,召见大臣,或者召妃嫔侍寝。此刻,李承乾端端地站在一旁,说起前日里柴令武去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