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娇对邹氏了解不多,只知道上一世大哥池荣兴娶的也是她。
前世加今生几十年,她一直活得浑浑噩噩,稀里糊涂,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解,与这个大嫂,并没打过交道。
借老夫人之手,将邹氏推出来,只是为自己全身而退提供便利,虽然得利的是邹氏,荣娇并不想点破,更不需要邹氏承情——当然,也不会为自己提前开启了她与康氏的管家权利之争而愧疚。
如果你自己无私欲,别人画得饼再美再大,你也不会妄想天上会白掉馅饼,既然怀疑可能是坑儿,还连争带抢地往下跳,只能说,跳坑儿她愿意。
正如荣娇之前所猜想,邹氏并不象她表现出来的那么淡然无欲——即便荣娇没有暗中安排人在老夫人面前上眼药,邹氏自己也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的!
因为池老夫人今天从小佛堂出来,第一个找的不是康氏,而是邹氏。
若在她心里,很想迫不及待地将邹氏推出来,从康氏手中分权,不必非等到现在,即便没有荣娇这个引子,她若张口,康氏不得不从。
她一直没理会这件事,就说明在老夫人眼里,有别的比管家更重要的当务之急,比如重孙子?池荣兴到现在没有儿子,老夫人最着急,因此对邹氏并不满意。
老夫人与邹氏在屋里说了些什么,荣娇无从得知,反正邹氏走后,吕嬷嬷被派出来代表老夫人,找到康氏提出让邹氏协助管家,显而易见,老夫人被邹氏陈情说服,站到了她那一边。
此举,正中荣娇的下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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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妹妹好早!”
刚走到正院门前,正巧与迎面走来的邹氏一行人遇上。
八月的天,早晚爽意渐浓,邹氏穿了件淡紫色的通袖小袄,深紫色纕月白边的褙子,底下配的是与小袄同色的马面裙,端庄高贵却不俗艳。
嘴角噙着恰到好处的笑意,亲近又不觉得突兀,在那一瞬间,荣娇忽然有种错觉,似乎自己这个小姑子与大嫂子是素日亲厚的关系才对,而不是两辈子加起来没说多少话的陌生人。
“大嫂早。”
她驻足而立,淡笑着施礼,话不多,俨然如以往的沉默寡言,态度既不疏离也无夸张的亲近熟稔。
邹氏不着痕迹的上下打量着这个平素没入过眼的小姑子,看上去还是那般温良无害,软懦羞怯的似乎连大声喘气都不敢,永远是默默无闻躲在角落里的无关紧要可有可无,这样逆来顺受的小东西,会是扮猪吃老虎,另有丘壑?
邹氏心里闪过怀疑,随即暗笑自己想太多,大小姐怎么会肖想管家大权?一定是婆婆的主意,不管那老女人想什么,她霸着管家大权这么久,也该放放了!
谁家长媳进门数年,婆婆还大事小事一点不放,全抓在自己手里的?
说什么不舍得她受累要多帮衬几年?说什么她调养身子早点生下麟儿要紧?
真为她好,就该早早放手!
她自己也曾做人儿媳,当知内宅的弯弯绕绕,嫁为长媳,若无儿子傍身,更要手里有权,不然她这个大少奶奶如何在府里立足?
婆婆却愣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占着便宜还卖乖,真哪别个都是傻子?!
吃相也忒难看了些!
哪家长媳会什么都不管,单纯做清闲的大少奶奶的?哪怕做样子,也该象征性地交出一部分家事权,给儿媳做脸面。
邹氏原本刚进门时对康氏的做法就略有微词,婆婆从不提让她管家的事,难免会让人猜测是对儿媳不满意还是媳妇没有能力?
开始还能沉住气,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不够淡定了,特别是头胎生的是女儿,接着肚子就没再有动静,旁人不说,邹氏自己的心也难安稳,缺了几分底气似的。
可她有什么法子?婆婆不放权,她总不能硬抢吧?
总算老天开眼,送上这难得的好机会!
邹氏亲热地挽着荣娇的手臂,笑眯眯地一起跨进院子,给池夫人请安。
康氏见到这俩人,打心底厌烦,荣娇不用说,看了十几年还是刺眼不习惯……
原本她看邹氏这个儿媳还算顺眼,没想到看着是端庄明事理的,暗地里却惦记着争权夺利!
这份家业迟早是他们的,她就这么等不及地想当家作主?
等到勇哥儿厚哥儿成了亲,自己没了心事,这管家的对牌还能不给她?现在不给她,只是不放心她这个做嫂子的,不能尽心尽力操办叔叔们的婚事罢了!
既是老夫人之命,自己又应下了,康氏心里再不高兴,面上也不会再露出半分,对邹氏的态度一如既往,还语重深长地说了几句场面话,鼓励激勉一番,半真半假的要她多用心,早点上手帮自己分担一些,她也好松快松快。
然后起身领着二人去了回事厅,邹氏紧跟其后,荣娇走在末尾。
因为今天旁听的人多了一个邹氏,康氏不好让她也站着,于是让人搬了两个杌凳,摆在屏风前,荣娇跟着邹氏沾光,不再继续练站姿了。
除此外,今日还给上了茶,小丫头将新沏的红枣梨子水端了邹氏荣娇一人一碗,又轻手轻脚的退下。
康氏当家多年,府务熟悉得很,雷厉风行,来回处的管事嬷嬷也熟悉她的风格,进来见礼后就开门见山说正事,没有七扯八绕兜圈子的。
邹氏听得认真又投入,俨然好学宝宝,就差拿着纸笔做记录了。
荣娇总觉得康氏对邹氏的认真抱有极大的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