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骆跟在老叟身后,发现老叟带他走的路径颇为奇特,他之前从未走过。这一路草木繁盛,几不见路,饶是王子骆身手敏捷,衣衫也划破不少地方。反是那老叟也不见什么动作,却衣衫整洁,丝毫不显狼狈。二人走了小半时辰,见得一处林中空地,摆着一张石桌,两张石凳,一面空着,对面坐的便是大长老。见得二人来了,大长老摆手道:“你先下去。”老叟低眉道:“是”便退入林中不见了。王子骆见那老叟离去,心中惊异,这老人他从未见过,不过来去都悄无声息,连自己也捕捉不到,没想到黎门还有这等奇人。
石桌上摆着两盏茶,大长老将一盏推过,说道:“黎幽是黎门的老仆,原来服侍我兄长烟云公,现在在我身边办事。”王子骆点点头,端起茶喝了两口,心中揣测大长老这次叫自己来的用意。
大长老道:“王小兄可还记得欠老朽一个情?”
王子骆道:“当日若非大长老以恰果丸为我续命,只怕我现在已然是个死人了,您的恩情我一直铭记在心。”
大长老道:“那老朽想请王小兄做一件事,算是还老朽人情,可好?”
王子骆道:“大长老有什么吩咐我一定会尽力而为的。”
大长老盯着王子骆,缓缓道:“杀了流水。”
“什么!”王子骆惊得站起,只怀疑自己听错了。
“替老朽,杀了黎流水。”大长老拨弄茶盏,重复了一遍。
“为……为何?”
大长老道:“你何必问缘由,此事全是你还我人情,与你无关,若是知道了原委难免会卷入此事。”
王子骆道:“如果我不能知道理由,我是决计不会对黎公子动手的。”
大长老见王子骆目光坚定,不由轻叹口气,递过一封书信。
王子骆接过书信打开。
睦归兄惠见,睽违数年,拳念殷殊。昔长安一别,欣闻君已任南省中书。日入三伏,炎威日盛,吾辈虽养于深山,亦感火君之威。前日天工阁失火,吾全力相救,机括图解,草药之方幸得以保存。然我今日于溪边见玄龟负碑而行,忽感黎门危在旦夕,思来想去,唯君多谊,切望惠泽大诿。吾当以原木百担,香料十斤酬谢。盼即赐复。清澈谨启。
王子骆只看得莫名其妙,不知开头的睦归和结尾的清澈是谁,玄龟负碑,原木、十斤香料酬谢又是什么意思。王子骆放下书信,道:“大长老,我……我看不明白。”
大长老道:“睦归是宇文鸣金的字,清澈是流水的字。流水的意思是要交好宇文鸣金。”
王子骆听得更为疑惑,交好宇文鸣金又会怎么样?
大长老缓缓道:“宇文鸣金可非江湖中人,流水是想让黎门与朝廷合作。”
朝廷!王子骆心中一惊,他从未与朝廷接触,但从武林中人对朝廷忌讳莫深的态度,以及独孤家狐假虎威而来的势力,就可看出朝廷的威能。不过其中王子骆还有许多地方想不明白。
大长老见王子骆面色迷惘,抬手请王子骆坐下,悠然说道:“流水想利用黎门机关和回风拂柳交好朝廷,到时候黎门就如同独孤家一般有了最大的依仗,何况黎门处于南方,罗门没落,届时黎门控制南武林与朝廷遥相呼应,轻易便可控制江湖势力。到时候黎门便可超过少林昆仑一跃成为武林最大的门派。
“还记得老朽上次打过的比方吗?罗门如刀,冲锋陷阵,无坚不摧;少林如盾,守卫一方,功成身退;南宫家如剑,盛时统领群雄,如今则封剑归隐。而黎门,则是弓箭,永远处阴影之中,进行意想不到的攻击。但是如果你想光明正大地奋勇杀敌,那,便离死不远了。因为江湖只是庙堂的影子。”
最后一句话王子骆听来颇不是滋味,王子骆道:“当年若非十三棍僧,唐王也未必能取得胜利。您也说过,不动明王支持太子,妄图篡位,幸亏江湖群雄结盟共同抵御,才将魔教覆灭。”
大长老闻言莞尔,说道:“你玩过双陆么?庙堂中人就如同其中十五枚棋子听凭摆布,而江湖中人便是两枚骰子,难以控制。或许骰子自认为无拘无束不听人摆布,但要知真正下棋的人还是帝王。”
王子骆愣了半晌,涩声道:“这么说,黎公子必死无疑了吗?”
大长老道:“必死无疑。”
王子骆道:“可是黎公子三道考验已过其二,你又何必如此绝情呢?”
大长老摇头道:“流水只过了一道。”
王子骆一怔,却听大长老道:“第一道是人命和秘药,流水选择了前者,第二道是人命和威望,流水选择了后者,其实老朽的考验不过是要告诉他:在黎门,人情大过一切。”
大长老叹道:“流水与柳桓关系素来极好,若非是为了通过考验,他绝不会抛弃柳桓。”
王子骆扬声道:“对啊,是你,是你逼他的。”
大长老道:“今日我可以逼他,那来日还会有无数人来逼他,包括他自己。他既然过不了我这关,有凭什么坐上黎门之主应对千夫所指呢?”
王子骆一时哑口无言。
大长老续道:“其实前两项未过便罢了,他还可以做回黎三公子,但是联系朝堂,是不能容忍的。”说到此处,大长老眼中一道精光闪过。
王子骆见大长老杀意已决,不由一阵心灰意冷,喃喃道:“为何是我?”
“因为你和黎门没有关系。”大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