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于门前,目送大圆脸走远,梅蕊才返身,罩上不带前襟而显破的围裙,手脚利索的收拾庭院,直至干净如初。
虎口处仍忍忍作痛,然好心情的她却是不在乎。少有的吭着小调,身轻如燕。
见日已偏西,若是准备晚饭还是早了些。又迫不及待地翻箱倒柜,翻出往日做针线活的工具、一些碎布。抓紧穿针引线,金刀剪紫绒,与郎作鞋履,愿化双仙凫,飞来入闺里。
如此紧迫,皆源于日前大圆脸闹的一次情绪,提前着了过年要穿的新鞋子。不过一双鞋便能讨得她欢心,梅蕊心亦欢喜,不禁飘飘然。
月穷岁尽,除旧部新。新年着新鞋,不仅是把节日的气氛烘托得浓烈,更为防倒霉。
为使来年大圆脸不用走霉运,梅蕊尽量赶在年前作出一双新鞋。
不用丈量,亦不用画纸样,便裁布缝纫,剪出大圆脸脚板大小的,那熟悉劲,像是做了千万回。
待一片一片地裁下来,再将线头放进嘴里和点潮湿,捻捻,然后左手拿针,右手拿线,飞针走线纳鞋底。
上下穿针的动作和神态十分娴熟、安详,灵动的手指不停的上下挥动。
冬日,日短夜长,天黑的早,眼看着西边的一点光渐渐隐去,手中的那眼针几乎看不清。暗想大圆脸该回来了,梅蕊方罢了手,洗手淘米,升火烧饭。
碰了水的手刀割般刺痛,裂口似乎更深了,赶紧往火旁探了探,水渍干了,痛意才减少些许。
明年大圆脸正值二八年纪,是女子最好年华,自己何其有幸伴她成长。而她已是二十又一,青春妙龄早予与不相关的人。与大圆脸相熟一年,也是成了亲,知她为人,不会介怀,但……
望着越烧越旺的灶炉,梅蕊思绪飘远。
饭锅开始结锅巴,滋滋声并未唤回她神思,手依然下意识的添柴火,灶膛里木棍噼啪作响。
一股烧焦味,梅蕊才回过神来,急忙除去柴火。但烧得通红的祡炭,饭焦糊味更是浓烈。
慌手慌脚的到院子舀一勺水,浇进炉膛,紧接着是滚滚浓烟涌出,蔓延整个屋子。而浸过水的灶台,流出墨汁似的乌黑草木灰水,脏了地面。
满屋是烟,吸进大量浓烟,咳嗽不止,呛得眸子红了,溢出泪来。
梅蕊懊恼不已,只好到屋外去,仰头,只见用陶土烧成的烟囱飘出浓浓白烟,一阵风吹来,屋内四处飘荡着的烟又从窗子钻出,在屋檐下久久不散。
等不得浓烟散去,梅蕊急不可待入屋内,在烟雾和热腾腾的水汽环绕下,揭起锅盖,俯下身才能看清锅中的饭是否还能吃。
铁锅边沿是厚厚一层烧焦的锅巴,梅蕊用锅铲细细刮下还能吃的米饭,两碗多些,应当够大圆脸吃的。
白米饭尽管煮得不好,也是熟了,至于炒何菜,却是有点伤脑筋。
白日大口吃喝,晚上定不可吃太油腻。然清汤寡水于无肉不欢的大圆脸定是吃的不痛快。
梅蕊是一番好心,恐怕大圆脸不理解,踌躇片刻,便逐磨着多烧一盘红烧肉给她。
红烧肉却是好意头,肉本身就代表着富裕,吃红烧肉更是表示来年的日子红红火火富裕十足,一碗热气腾腾泛着肉香的红烧肉则是多少人在腊月二十六这天期盼的。
割来肥瘦相间的三层肉,切成麻将大小片状的。备好姜片、葱片、酱油……
只是装有水的灶膛,柴火岂会容易点燃。梅蕊鼓起腮帮,起劲地吹着,汗水、草灰、烟熏出的眼泪汇集在一起,不出一刻,便成了人见人笑的大花脸。
总归看见一点火星,再接二连三地用力吹过几下,火势变旺,烟也少了。猛力往灶口窜的火舌,几乎烧着了眉毛
这会,梅蕊却是不敢分心,提起十二分精神。
从林家出来,孙少恩像是被狗追一般,跑了好长一段路,亦不敢歇息。
这会真是颜脸扫地,丢脸丢到家了。像是上门作客,用餐时,将饭菜塞进兜里,被主人家抓个正着般。
距离家门口还剩一段路,才好停下来调节呼吸,孙少恩又掩耳盗铃似的,不敢回想,以为这般别人也会忘记。
冬日的黄昏悄悄地降落下来,黑暗重重,没有灯火。有的只是广阔天幕上出现的数颗孤星,映照的一点微光,还有草地上落有积雪的白光。
风迎面窟窿呼呼地吹来,吹落树梢上的雪花,糊住了眼睛,又从脖子滑入衣内。接着从侧旁吹过,嘲弄地借助垂下的青丝,抚摩着圆脸。
冷得哆嗦的孙少恩,缩头缩脑,紧了紧身上的衣,远远的便望见家门前立着一人,白衣飘飘。不禁加快了步伐,朝着家方向走去。
如此冷清的月光,静谧的夜,屋檐下的人。
莫名其妙的,孙少恩竟多愁善感起来,脑子里闪过一话:幸福就是无论你多晚回家,都有一盏灯为你亮着。而梅子姐就是那盏为她照亮的灯,浮躁的心落地而安。
“为何这般迟?不是唤你早回来的”见到她,梅蕊赶紧上前两步嗔怪道,但更多的是关心。
她早早的煮好饭,放锅里,热了一片又一片,还是不见大圆脸回来。放心不下才站门外等,心里想着若还不回来,就出门找。
牵过她与自己一般冰冷的小手,孙少恩并不急着回答她的问话,拉她入屋内,“屋外风大,又黑又冷,你又何必在外等?要是感染风寒,我是不会理会你的”
是责怪,更是心疼。
“若你听话些,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