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少恩挺着个圆鼓鼓的大肚子,坐在门槛处,岔开双腿。过于饱胀,脑袋昏沉沉的,竟打起了瞌睡。
突然两朵耳廓灵活的抖动了下,猛地睁开眼,望了眼变得氤氲的天气,扯了下身上不知何时多出来的长袍。
“小恩子,小恩子……”不远处传来沙哑的喊声。
孙少恩抿嘴,揉了下朦胧的双眼,撑着腰,直起身子。
来人已是老态龙钟,持着拐杖,还算步履矫健,须臾便走到孙少恩跟前,“小恩子?这是咋啦?”
望着眼前身形佝偻,穿着精细,头发发白却没有一丝凌乱,布满老人斑的脸颊还泛着红光的吴阿婆。孙少恩暗下皱了下眉,些许不悦,不知更正多少回,却依然似太监般唤她,“无事,吃饱了撑的”
菊瓣似的笑容从吴阿婆满是皱纹的脸上绽放,双目混浊,但神采奕奕,“小恩子可不要撑坏了身子哦”
或许是耳背,或许是秃光了牙齿,总是区分不了‘小’和‘少’。
“无大碍的,我年轻力壮,身体好”孙少恩摆出大力士的姿势,屈起手臂,使劲鼓起肌肉,显露她的小老鼠。
鼻子痒痒的,顷刻涌出一把鼻涕,“哈秋,哈秋……”连打几个喷嚏后,孙少恩讪讪的放下芊细的手臂。
吴阿婆眯着眼睛,和蔼的笑道,“蕊娘可是在家?”
孙少恩这才将她让进屋,抓着后脑勺,显得羞涩。
吴阿婆熟门熟路的跨进屋里,可见来过好多回。
几个喷嚏惊到了屋里的梅蕊,怕她着凉,忙放下手上的活,打算唤她回床上睡。
出了屋,却见近日常客,梅蕊并未露出一丝诧异,热情道,“阿婆可是有事?”
自孙少恩救她一命后,吴阿婆便常常来村东串门。说说琐碎事,诉诉苦:她儿媳如何黑心肠,她儿子如何硬心肠,真是一把辛酸一把泪啊,今日少有的堆满了笑容。
“无要紧事”吴阿婆打满褶皱的脸始终洋溢着笑意,一字一顿道,“我那闺女回来咯!”
相处下来,吴阿婆越发喜欢这对小年轻,恨不得是自己孙儿孙媳妇。如今说话也不多顾及,说起她女儿,自豪感油然而生,老小孩的显耀着她身上穿的也是她女儿买的……
这里三层外三层穿的都是好料子啊!梅蕊也真心替她高兴,“那俩对您?”
因吴阿婆不喜自己儿子儿媳,便用那俩来代替,可见多恨。
“今日高兴,甭提那俩混账”吴阿婆大手一挥,挺有气势。
呵!是来吹嘘,不是来倒苦水苦的,孙少恩心里偷笑,“您闺女真孝顺”
“我闺女对我这个娘,那真是好的没话说”说起她女儿便如浪花般滔滔不绝,那骄傲劲,便是她女儿自称好人第二,恐怕也不敢有人认第一。
“我女儿啊,那真是顶好的,和你媳妇一般好”吴阿婆指着孙少恩道,“我闺女啊!呵呵!不仅带回稀罕货孝敬她个老娘,还说来年接我进城住呢!”
……
三句不离她闺女,兴致那般高,梅蕊只有附和的份,还不时地称赞两句。
梅老爹父女俩刚回山河村那年,吴惠还未嫁,是见过的。梅蕊也算见过大世面的人,达官显贵、富贵人家的小姐见过何其多,若论样貌,吴惠算是极好的。
关于她闺女的好,吴阿婆有一肚子的话要说,这千言万语的,一会便舌干口燥了。
梅蕊重新给她续茶水,“吴姐姐她本人可好?”没吴贾氏侄儿这一遭时,梅吴俩家也是有来往,她与吴惠还算相熟。
“穿住不缺她,吃喝不亏她,日子还是好的”
“如此阿婆便无须那般挂心了”
“自己生的,哪有不牵挂的?”当然除了家里两个。
……
女儿孝顺,母亲殷殷,好个母女情深,孝感动天,感人至深呐。
孙少恩却是闻而生厌,不胜其烦,来回都是这两浑事,不是她闺女好的要命,便是她儿子坏的要死。
虽是烦的很,却也不敢表现的明显,孙少恩挺直腰身,额头枕在手背,装作倾耳而听之。
对于孙少恩的花花肠肠,便是吴阿婆知道了也不会计较,这不是有她媳妇洗耳恭听嘛!
“我闺女样样都好,唯一不好的便是头几胎怀的都是女娃”
“闺女亦是好的,都是娘的小棉袄呢!你瞧瞧吴姐姐对您多好”
“话是这么说,这大户人家的,总是盼个儿子防老的,我啊!如今也只能求神拜佛,盼来年添个外孙咯”
……
养儿防老……她也好想有个大圆脸的孩儿。圆滚滚的脑袋,圆溜溜的小脸颊,最好有两个小酒窝,厚厚的耳垂,便是性子也要像她才好,不管是男娃,女娃。
梅蕊心里黯然。
望着伪装的毫无破绽的爱人,梅蕊哭笑不得,仅是一眼,自己便看出她的漏洞,混蛋又是睡着了,也不怕着凉。
听着她缓缓的呼吸,心情竟莫名其妙的的平静。不顾他人在场,梅蕊爱怜的摸着她的后脑勺,少恩便是她这辈子的孩儿。
吴阿婆是不知孙少恩已入睡,含了口水,细细的润了一下喉咙,才道出今日来访的重点。
“蕊娘,你瞧瞧这个,是我闺女带回来的,可是欢喜?送你俩的”她是偷偷收下,特意送她俩的。
是个温酒的器具,形如盏盘,中置一连体小杯,盘内有三个支点,使用的时候只要将酒倒入盏中的小杯,点燃,再将盛酒的小瓦壶置其上面温酒。
梅蕊轻轻的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