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小女儿嫁到城里,给人家做七太太,有点小钱,不时的接济一下这老母亲,日子艰难也过了下来。
吴阿婆将女儿孝敬的银子,一分一分的攒起来,买了一头母猪、一头公猪,等产下猪仔后便卖掉,以维持生计。
数年来养猪为业,一年下来也能卖个一百头猪,日子过得越发殷实。
看到篱笆边扔着很多蚕豆状的植物,孙少恩似是想起什么,蹲在老人身边,抓过她布满老茧的手往牙齿全部脱落的嘴里塞,搅触咽弓和咽后壁使之呕吐。
这些豆是凉薯豆,主要成份是鱼藤酮,是种剧毒,吃了会口干,四肢发麻,出现呼吸困难,体温下降,并伴有小便shī_jìn,严重的呈明显休克状态,能使人在短时间内死亡。民间多用来制造杀虫剂。
她曾经也救过服了凉薯豆的人,便是那人神智清醒后,仍然说话不流利,不能独立行走。
“孙大郎真是灭绝人性,连将死之人都不放过”
“我看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
众人聒聒噪噪的,梅蕊似乎也知孙少恩在救人,听得他们骂她的大圆脸,岂能不急,却也不知如何解释,不曾见过如此粗鲁的救人方式。
出了这般大事,如何少的了一村之长的李忠民。
“蕊娘,你去看看,是否能救活”
见在孙少恩的帮助下,吴阿婆吐了一地赃物。此时众人才道孙大郎在救人。
梅蕊忙吩咐人准备数碗温盐水,灌进吴阿婆嘴里,直至吐出液体变清为止。
如此反复,吴阿婆缓缓转醒,只是全身依然软弱无力。梅蕊又唤人煎来大黄,让她服用,好将毒物更好排出。
起死回生的吴阿婆,忍着悲痛,慢慢讲述事情的经过。
新年眼瞅着快到了,便打算着将这二十来头体肥肢短的生猪卖了,换得银子好置办年货,买些好吃的,民以食为天,无席不过年嘛!
谁知一夜之间,这猪全消失了,吴阿婆一时想不开便吃了凉薯豆自尽。
这会众人又是追问这猪都哪去了?
原来吴仁见收保护费没他哥挣的多,又见他哥在赌场混得风生水起的,便也跟了去,输得不多,却也是输了。
一般人家输了少许也就算了,而吴仁如何过得惯无钱的日子。
嫖*娼要钱;到了新年手中的玩物自然得升级换代,又见一些公子哥提笼架鸟,在大街上溜达闲逛的。
这吴仁走投无路下便将母猪公猪拿去卖了,一分钱也不分与吴阿婆。
“人家说养儿防老积谷防饥,这吴家兄弟却是……良心都被狗吃了罢”
“吴家兄弟都是腿瘸头歪屁股肿,不是什么好人”
“这种逆子生来何用?”
“吴仁定是跛脚马上阵,没有好下场”
……
议论纷纷,众人众说纷纭,更惹得吴阿婆伤心欲绝,哭天喊地。
“老身命苦呀,年纪轻轻嫁个软弱无能的男人;早年死了公公婆婆,家务农活无人帮衬;辛辛苦苦帮长子娶妻生儿;次儿狂妄骄横,动不动就对老身拳打脚踢……”
“逆子啊!畜生,老身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忤逆不孝子,如今尽干些伤天害理之事”
“老头子啊,你看看你含辛茹苦养大的好儿子是如何作践老身的,老身不如随你去算了罢”
……
吴阿婆老泪纵横,浑浊的泪水如小溪一般流淌在一条条皱纹,悲痛里夹杂着愤怒,仿佛谴责吴家的不肖子孙。
闻得老妇哭诉,众人更是义愤填膺。
“真是作孽了……”
“吴家兄弟真是衣冠枭獍,竟如此对待老母亲”
“不妨去报官,让兄弟俩吃吃苦头”
……
吴仁拿了银子又不知去哪花天酒地了,躲在暗处的吴义,听说要报官,差点吓尿,忙走了出来,扶起老母亲。
不孝敬老人是要判重罪的,甚至处以死刑。
对不赡养老人、殴打辱骂、不给吃饱穿暖、生病若不给医治、不细心照料,都在不孝之列,要受到处罚。依据不同情节,处以在脸上刺字、割鼻子、斩脚、死刑等不同的惩罚。
吴义对他人是狠,对老母亲还是存了几分良心,多年不问不顾也只是吴贾氏从中作梗、挑拨离间,说他娘亲留了多少银子给他弟。
见吴义有悔过之心,众人方罢,又纷纷帮忙劝说,吴阿婆才撇去要死的心。
吴阿婆醒后,梅蕊便牵着孙少恩回去。
孙少恩抱着暖炉悲春伤秋,吴阿婆服毒自尽一事,多少添了些沉重,郁郁寡欢。
“少恩,救人一命乃好事,为何这般萎靡不振?”
“只是觉得吴阿婆好可怜,我以前见过一老妇,与今日的吴阿婆很像,她儿子将她养的牛偷去卖了,老妇也是吃了凉薯豆,救回来后脑子都不好使,日子更难过”
“咱家少恩也懂慈悲为怀,有颗恻隐怜悯之心呢”梅蕊摸着她的头发,很宠溺道,“莫要再担心好么?吴义都答应照顾吴阿婆了”
“他们为何不趁着父母健在时,及时行孝道?便要尝试子欲养而亲不在的痛楚,等到父母去世时悔恨终身”
“古往今来,不肖子孙何其多,少恩何须介怀?”
“梅子姐,我是否也是不肖子孙?”孙少恩觉得她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像是被一把钝了的锉刀残忍地撞了下,悲痛从伤口流出,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