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锦珂本在闺房同大丫鬟绿衣弈棋,专司跑腿传话的小丫头蕊香听闻高丽王子来求娶三小姐,兴冲冲的跑回施锦珂住的瑶台,挑开帘栊,伸手便讨赏。
绿衣正举棋不定,思绪被蕊香打乱,啪的拍了下蕊香的手,骂道:“小蹄子,欺负三姑娘宽厚,整日价要这要那,赏就没有,打你杖子我亲自动手。”
蕊香缩回手,晓得绿衣一贯刀子嘴豆腐心,嘻嘻的揉着手心道:“这回三姑娘必须赏我,还要大赏,堂堂的王妃恁般小气,岂不让人贻笑大方。”
绿衣随便抓过一个引枕打过来:“三姑娘还未出阁你便开口叫王妃,不明就里的还以为三姑娘恨嫁,若是传到高丽王子耳中,一者三姑娘颜面扫地,二者定远侯府名誉受损,我看你是跑腿传话的清闲差事做腻了,明儿就把你发配到净房倒夜香,你也别叫蕊香改叫夜香。”
后面这一句引逗得房里的一干丫头笑成团,就连施锦珂都忍俊不禁。
蕊香长着一张讨喜的苹果脸,性情更是随和,被绿衣骂也不恼,反倒咯咯随着众人笑:“朔吹飘夜香,繁霜滋晓白。”吟了句柳宗元的诗,续道:“夜香就夜香,什么香都是香,不过我没有浑说,是王子来下聘了。”
施锦珂手中的玛瑙棋子啪嗒落下,愣了须臾,极力克制着内心的欢喜,却还是挂了一脸的笑意。
绿衣用不着矜持,兴奋得指着蕊香问:“小蹄子,敢诓骗三姑娘,不罚你倒夜香,直接卖到北大街。”
北大街上遍布秦楼楚馆,所以也就成为青楼的代名词。
施锦珂面色一沉,呵责绿衣:“越发不像话了,好端端的女儿家,说那些乌七八糟的,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外人听了还以为我平素就是这样的人,才惹得你们个个如街头那些泼辣户。”
绿衣忙不迭的赔笑;“高兴,忘乎所以了,姑娘莫怪。”转头再问蕊香:“你说的可是真。王子真来下聘?”
蕊香得意道:“哪个敢骗绿衣姐姐,王子的聘礼整个前院都快放不下了,我回来时瞧见太夫人和大夫人、二夫人往前面去了,想是去看聘礼。”
绿衣朝施锦珂福了福,欢喜道:“这个自然要赏的。”
施锦珂两颊绯红一片。羞涩涩的拔下头上的一直点翠发钗递给蕊香:“瞧这一身臭汗,赶紧去吃杯凉茶解解。”
蕊香毫不客气的接了发钗在手,高兴得蹦蹦跳跳的跑了出去。
施锦珂再无心思弈棋,却也不知该做些什么,一副手足无措,满屋子踱步,总之看什么都是分外喜庆。
绿衣指使个小丫头将棋子归拢装入罐子,望着慌乱的施锦珂道:“姑娘还不去太夫人那里看看。”
施锦珂不知所云:“看什么?”
绿衣见她刚刚赏赐给蕊香的发钗除掉后,发髻空着不好看,于是从镜台上的妆奁里拿出另外一支珠串步摇给她插上。道:“太夫人一准答应了,姑娘即将出嫁,满心的欢喜,也得过去装着舍不得母亲大人,不然,太夫人会觉得白白生养了三姑娘一回。”
施锦珂这才想着要来见太夫人,听闻母亲同大嫂、二嫂皆在前厅,她就带着绿衣赶来,不想太夫人已经离去,厅内仅有花羞同高丽王子。他们两个最后的交谈被施锦珂听见,心里像被重锤猛地一击,脚步踉跄。
杜鹃和青鸾本负责在门口守着,转头交谈的间隙。却让施锦珂靠近才发现,也怪大暑天的门窗皆启开,所以里面的交谈很容易传出来。
“三小姐!”杜鹃和青鸾异口同声。
施锦珂没有回应,却转头便走,发现高丽王子在厅里,未婚男女。不便相见。
而花羞已经听见杜鹃和青鸾的喊,惶惶然与高丽王子对望,再追来门口,只看见施锦珂婀娜的背影。
她猛然回头对高丽王子道:“我再重申一遍,锦珂是无辜的。”
高丽王子一甩衣裳下摆,潇洒的往椅子上端坐,双眸中透着森森寒意,这样热的天,竟让花羞有着透骨的冷,听他说出更加无情的话:“既如此,小王也无需隐瞒,太夫人越是不想女儿远嫁,我就越是要把她女儿娶走,剜她的心头肉。”
花羞面色肃杀,失望道:“可怜天下父母心,王子何必夺人所爱。”
高丽王子扯开外衫,花羞慌忙转过头去,而听他愤愤道:“我身上这伤还是大夫人给治好,若非您救的及时,小王早已不在人世,此仇此生,安敢相忘。”
花羞背对着他道:“本夫人亦是施家人,施家人害你施家人救你,一命抵一命。”
高丽王子敛上外衫,忽地转到花羞面前,咬牙诘问:“那些痛楚,谁又替我担着?”
花羞把侧面丢给他,无奈道:“事已至此,得饶人处且饶人,殿下何必穷追不舍,锦珂是局外人,并无参与此事,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即便殿下想复仇,也算不到锦珂头上,她秉性纯良与人和善,整个侯府谁人不晓,而她身边的丫鬟婆子更是赞不绝口,对待侯爷的三个小儿女,但凡一个母亲能做的,她这个姑母皆已做到,若说菩萨转世为人形,我当信即是锦珂,所以,恳请殿下放过她。”
话毕,厅内再无声息,外面沙沙的起了风,是翠竹叶子互相摩挲,倩影摇摇,宛若娉婷少女,只是那日光太强,火辣辣的投下来,这样的天气一日无雨,各处花草便蔫头耷脑,唯有青竹,即便萎靡了叶子,也还是昂首峭立。
一如花羞,即便说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