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蔺小砧和杜桓正在苦学孤涂语,现在他们已经在学孤涂人的各种神话了,杜桓准备为孤涂人写一部《史记》,当然,在这部书中,杜桓自己要归入世家之列。我就是孤涂人的太史公。杜桓道。蔺小砧听了就坏笑。杜桓道,你辱没我可以,怎么可以对太史公不敬。蔺小砧不屑地道,太史公在我眼中算个什么东西,就是孔孟释迦,他自了不起,和我蔺小砧也没有干系,见神杀神,见佛**,喋血江湖,百无禁忌,便是我蔺小砧的十八字真言。”
“见神杀神,见佛**,江湖喋血,百无禁忌才十六个字啊?”杜桓皱眉道,“你连数都数不清,还江湖喋血。”
“我就偏要说十八字,怎样?这就叫做百无禁忌。”
“不错,确实是十八个字,最后还有两个字——才怪,你忘了说”
正说着,谷口一声尖利的呼啸划破野人谷午后的沉寂,然后整个山谷的孤涂人都发出同样的吼叫声。
“雪人来了。”杜桓道。
“见雪人杀雪人。”蔺小砧向东边飞奔而去。
正是那个独眼雪人,不怕火的雪人。它正将一个孤涂人抛向空中,大手利爪一挥,那孤涂人尚未落下,已被开膛。
蔺小砧飞身上去,便如那天一样,玩起了她的轻功步法。两个又你追我赶,直到那野人也有些累了,蔺小砧看准它的来路,假意避让不及,那雪人以为要抱住蔺小砧了,来势更猛,蔺小砧这时才腰身一扭,反躲到野人身后,顺势跃起,一手揪住它后脑上的长毛,脚蹬在它背上,那雪人一丈多高,蔺小砧在它背上,如牧童骑牛,甚是轻巧,那野人急怒,无论怎样用手够着来抓背上的蔺小砧,蔺小砧只是不放,就在它背颈之间腾挪躲避,只等那雪人两手都反过来抓她时,才突然放开雪人的毛发,一个垂帘倒卷从它头顶飞过,空中返身一剑,正中那雪人右眼,一道鲜血喷溅而出。那雪人这时两眼齐废,却不逃走,弃了蔺小砧,冲到孤涂人中,远远围观的孤涂人四散而逃,雪人也不管,就在草地上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蔺小砧也杀不了他,只是防它伤到其他孤涂族人。
雪人乱撞一阵,突然从一火堆边摸起一根燃烧的柴花子,转身往来路狂奔,顷刻消失在远处的林子里。孤涂族人这时才围过来,收拾那具残尸,簇拥着蔺小砧回去了。
杜桓也赶到了,“这大嘴怪两眼瞎了,它还要火把来照路,可笑它不会是”
“你说得没错。”
“我还没说呢,你怎么知道我说得没错。”
“这个雪人今天来,他的目的就是要火。”蔺小砧很是心乱,她知道,如果有更多的雪人不怕火,来这谷中,那她就不是什么圣山仙子了,救不了孤涂人,自己也不能在野人谷待下去了。
蔺小砧又想起了前些天孤涂头人说起的那个叫做阿力漆的深洞,那个通往阴世的洞,蔺小砧当时没有完全听懂是怎么回事,只是大概知洞里藏着一把刀。
一把什么样的刀呢?很引人遐想,像寻宝故事。
三百年前,夜雨大师把他的泽尔山千年寒铁刀留在了野人谷,作为和孤涂人永不开战的信物。然而,这只是传说。
那天孤涂头人说,那个三百年前的神人,留了一把刀在阿力漆洞里,那是一把介乎于阴阳两界的神器,是孤涂人的至宝,可以破世间至刚至柔的任何东西,只是没有人可以从那个洞里走出来,因为那个洞无边无际。
无边无际的洞是什么意思?
只有在神话中,一个无边无际的洞才可能存在。所以蔺小砧只是把它当做神话,就算是夜雨大师的寒铁刀,也破不了雪人的那层皮,江湖神兵蔺小砧见得多了,藏舟山的梦铁堂中就有很多神兵,有几件就是和夜雨大师同时代的兵器,在那时,那几件兵器的锋利就在夜雨大师的寒铁刀之上,兵器,只是器,关键在人。后来,那些头人说的,蔺小砧和杜桓就听不太懂了,因为更像是神话了。
现在,蔺小砧知道,战胜雪人,本身就是传说就是神话,也只有再去问问这些头人,那究竟是怎样一把刀?怎样一个洞?
野人谷的黄昏一片死寂,今天。
死亡的气息从野人谷的天空洒下来,晚霞像浸染了血。没有风,平坦的山谷中黑泥抹身的孤涂人这里一群,那里一簇,如同风干的泥像,等待取回火的雪人的收割。
十三个头人围坐在大房子的火堆旁,还有蔺小砧和杜桓。他们都在担心今天那个雪人拿回去的火,如果它们都不怕火了
必须想办法。
其中一个头人的意思是,既然蔺小砧是预言中的那个仙子,那她就能拿到那把刀,来拯救孤涂人。其他的头人同意这种说法。杜桓摇头,看着蔺小砧,蔺小砧也是一样的神情,我的东蜀山逃亡戏本终于又更上一层楼了,从戏中戏逃进了神话故事。蔺小砧自嘲道,我不是什么仙子。
姑妄听之吧。
那到底是怎样一把刀?
一把来自人间的宝刀,那个神人带来的,鬼火虫在阿力漆洞里用死人的阴世之火又熔炼了三百年,这把刀会越来越薄,无限接近于刀自身在阴世的影子,或者说成为一把刀在阳间的魂,所以无坚不破,无缝不入。
杜桓最喜欢这种玄谈,他补充说,无胜于有,无形迹的刀,才是无坚不摧的刀。
有形,那些头人纠正道,如果无形就永远不能出现在阳光之下,也不能为蔺小砧所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