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这里的无极天和野人谷的无极天是不是相通的?”蔺小砧问杜桓。
杜桓道:“或者就是同一个。或者无极天本来就没有彼此之分。”
蔺小砧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只是,终究很玄虚,这里和野人谷相隔遥远,如果这里真有无极天,又怎样和阿力漆洞相通呢?”
“四极象隅之界是不能以我们这个世界来想像比拟的。”杜桓说,“那些古书上教人四极象隅论,首先就说了,要懂四极天,就要先忘却我们熟知的三极界域之套路。”杜桓说。
“什么乱七八糟的,来,你看这个。”蔺小砧带着杜桓走到东墙下,“你看。我说的就是这个。”
杜桓看着那残破的石壁上一副斑驳的山水画。“啊,原来蔺女侠还是风雅之人,喜欢这壁刻古画什么的。”杜桓觑着眼看不太清楚,只见大概,无非山山水水连绵云雾之中。“这是哪朝哪代的,却是用什么色料画上去的?”
蔺小砧拿着那佛前灯盏过来,照在壁上,道:“这是用蓂濪花汁涂抹上去的,所以千年也不掉色。你仔细看看,我要问你一个问题。”
“别问我了,问我无极天这样虚渺的事,我还可以胡诌几句,说起诗画来,我就是七窍通了六窍这画嘛,远近不甚分明,笔力拖沓反正不见得好,涂鸦而已”杜桓的目光随着蔺小砧手上的灯光移动,看着看着看到画的深处。
“停!”杜桓说,“照回来,这里。”
蔺小砧的手中的油灯又照回来了。
杜桓呆呆地看着那画中远景,转头看着蔺小砧,又看看那画。“这是一只船么?”杜桓问,“我头好晕。”
“啊?”蔺小砧吃了一惊,“你看这画头也昏?”
“我梦到过这个地方。”杜桓说。
蔺小砧手中灯光抖动了几下。“你也梦到过?”
“你也梦到过?”杜桓更吃惊了,“你说笑吧。”
“我带你来看这画,就是要问你,我从小就会梦见这壁画上的那片湖,那湖上的大船,是何道理?”
“是何道理?”杜桓喃喃重复这蔺小砧的话。
“我七八岁时,病了一场,病中做了一个噩梦,梦中连绵的山,山下云雾之中,似乎有一个大山谷,山谷里的东西就看不清了,梦里我就觉得我在找一个人,然后找不到,就着急,醒来心里还着急。自那次以后,每每身体不舒服,我就会做着同样的梦,梦境也一次比一次清晰,我在梦里也一次比一次走得远,终于走进了那个山谷,看见了一个湖,最后看清楚了梦中那只巨船”
杜桓听着蔺小砧说,看着那画的深处一只藏在群山中的船,那船在远景之中只是模糊的几笔,停泊在山谷中,却和那山那湖有着一种诡异的比例。杜桓细细看时,真的和那日叶飘叶走后,自己在尼房中梦见的情景一样:那只船其实大得可怕。大得将整幅画的比例完全撕裂了。
“然后呢?你在梦里找到了你要找的人了么?”
“没有,我甚至没有看见一个人影,所以说是噩梦,一个空空荡荡的梦境,才是最可怕的梦境。但我看到了这只巨船。”
“天下真有这样的事,我们俩都梦见了同样的梦境。”杜桓说。
蔺小砧道:“更奇的是,我十五岁来到这寺中寺,突然看见这画,却是前朝何人将我的梦境画在这里了。”
“不是前朝的人将你的梦画在这里,而是你梦见了前朝人的画。”杜桓说。
“不是,是这个画画的人和我一样,都梦见过这个地方。”
“也不是,是他的画跑进了你我的梦境。”
“别绕了,我问你,我和这画中的地方有什么关系么?为什么我的梦境会画在这里?我就要问你这个,然后,你也梦见过,这就更玄了”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杜桓看看外面,已是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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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出了寺中寺,还是坐在那沉陷在荒草中的台阶上。千年前这里是怎样的风景,杜桓突然问蔺小砧,蔺小砧笑笑,或者也有两个人坐在这里看晚云吧。
你伤口还疼不疼?杜桓问。
废话。蔺小砧说。
下山吧。看大夫。
下山。蔺小砧说,画也看过了。看大夫。
看完大夫,我们又去哪里呢?杜桓问。
去找那画中的山谷和湖,还有那只船。蔺小砧说。
啊?杜桓看着蔺小砧吃惊地笑了,蔺小砧果然是蔺小砧,我还第一次听说有要去找梦的人。
江湖就是一场梦,在江湖中找自己的梦,就是梦中寻梦了。蔺小砧说,你去不去,这也是你的梦。
杜桓说,我当然去,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你就是我的梦。
蔺小砧好像牙齿很疼的样子。
杜桓问,你牙疼么,龇牙咧嘴的。
我牙不疼,我只是好久没听你说这么肉麻的话了,有点不习惯。
杜桓笑道,没事,久了就习惯了。突然杜桓更高兴了,你说是不是?
什么是不是?蔺小砧问。
我们俩在同一个梦中呢。杜桓非常开心,你看,你的梦和我的梦都串在一起了。说不定你在梦里找的那个人就是我。
蔺小砧突然冲进那寺中寺,步法轻快,还是带落了那寺门上几许尘土,一檐蛛网微微飘动。
你干什么?杜桓追进去问道。蔺小砧又拿着油灯细细看那画,看那船,突然惊喜的叫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