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起来,七娘小心地把书藏于枕头内方才出门。
今日是岑山寺的月中佛会,祖母指挥着大家伙准备芝麻佛士茶,她现在无心于这些,正眼都没瞧一下,匆匆用过早膳就一头扎进了草药房。
昨夜,她欣喜若狂!若不是怕惊动了身子不适的祖母,她真想夜里便冲到草药房来!
那本《四物全书》竟然是本医书,更确切来说,现在出现的那一部分是专门解毒的奇书!
祖母身中魅水毒君银针之毒已近一月,可是体内余毒尚在。她虽然名声在外,可是这毒她当真解不了。毒性为热,居而不定,四处游走,遇血易郁,郁则痛。起初她用寒凉解毒药物来治,可毒火狡猾逃走,反而加重了祖母体虚内寒之气,于是,她只能用银针逼毒出体,然而治疗至今,仍有一小部分余毒藏身体内,四处游走,以至于祖母时常头痛腿痛不得安身。
她不知道此为何毒,遍请岑州名医都未查出,直到昨夜,她终于知道,原来祖母种的乃是北夷特有——紫火狐。
“莲叶、麦冬,再加一位鱼腥草,嗯,应该是齐了。”七娘捣鼓了一上午,终于凑齐了药材。
祖母临时起意要搬至这山野院落居住,所以很多药材都未带来,不过幸好有寸心小屁孩跑前跑后,从他师父那找来了好些。
想不到寸心那师父竟然竟是半个医者,岑山寺里素日什么头痛、腹痛都是找他,这个神秘的好心师父,她更是好奇了。
寸心帮着烧火,不多时药已经熬好,她欢喜地端过去,软膜硬泡,硬是逼着老夫人喝了药再去送佛茶。
“七娘,一起去送茶。”老夫人嘱咐。
“不了,七娘的药材尚未捣鼓好,还是留在院里吧。”端着个药碗就往回走。
老夫人蹙眉,好好的怎么又不去了?那天不还是她自个儿说服方丈端这芝麻佛士茶吗?
“老夫人,佛会快结束了。”王婆子着急地提醒。
“那便赶紧走吧,迟了可不好。”
于是,一行人,抬着两个大大的锅小心翼翼地往岑山寺走去。
寸心盯着他们好一会,嘟着嘴嘀咕半天,咬咬牙,一跺脚,最终还是转身往药房跑去。
那日中午,七娘和寸心吃的也是芝麻佛士茶,不过她还是给那可心孩子加了菜。
油锅烧热,放入蒜米油爆,直到蒜香扑鼻,再加入青的红的辣椒米,放青盐爆炒至七分熟,捞出入早就搅碎的鸡蛋中搅匀,再均匀倒入油锅,四面贴烫,不到一会,黄灿灿,香喷喷的鸡蛋饼出锅,寸心早就等急了,他两眼放光一个劲地拍手叫好。
于是,一大一小的两人吃得格外欢快。
慕容钦送来素斋饭时,看到便是这般场景,他心头一软,眉目越发柔情。
那日送芝麻佛士茶回来的下人们,各个洋溢着得意之色,听半香那丫头讲,老百姓们无不是纷纷夸赞,一个一个喝完了第一碗再来抢第二碗,幸好来的百姓不多,她们事先准备得足,要不然估计岑山寺的僧人们就只能眼巴巴地望着了。听说还有好些人打探这茶的制作法子,可方丈还算聪明,既没有说出将军府苏家,也没有道出她们后山小院,只说了茶名。
七娘满意地点头,这茶她会交与岑山寺,不过是早晚而已。
然而第二日一早,却想不到还是有人来拜访,最可气的,竟然是那方丈老和尚带着前来。
七娘堵着口气在胸口,怎么想都不舒坦。席间便站在老夫人身后一言不发。
可尚未开口,却见那前头老者见着祖母就恭恭敬敬行了个大礼,
“穆青云见过国公夫人。”
这下,祖母也傻了眼。还是王婆婆眼急,凑到祖母身边提了醒。
“原来是穆老帝师,老婆子眼拙,失礼之处还请见谅。”老夫人赶忙还礼。
穆青云,当朝帝师,德高望重,却不图名利,江南穆家先后出过三位皇后,两任帝师,当今太后正是穆青云一母同胞的长姐,因此,穆家在中土大越有极其重要地位,前朝圣古皇帝曾批语,“北有帝都王氏,南出江南穆府,肱骨之族”。
穆老帝师现已年老,仁德皇帝宽宥,特免其朝堂之苦,可巡游四海,归隐乡田。
昨日恰巧闲游至此,其听闻岑山寺佛法大会特去旁听,然后品了佛茶,再然后,领着老和尚到这儿来讨要方子。
七娘面色如水,心里头却是越发纠结,这芝麻佛士茶的方子到底是给还是不给?若是不给,人家皇帝的老师,太后的亲弟弟,一个不好,连累的可不仅仅是自己。若是给,太过高调,只怕会被有心人抓住把柄,再说了,这方子,她还想留给寸心和他师父的,岂可临时变数?
闲聊数句,不想这穆老帝师除了缅怀了长风将军,绝口不提芝麻佛士茶的事。
“老夫平生最为敬仰的莫过于长风将军,抗南蛮贼寇,驱北夷挞子,保家卫国,只可惜……英年早逝。”穆老帝师叹了口气,“将军丰功伟绩,英勇一生,想不到最后却是惨死他乡,穆青云想亲自去将军墓前祭拜,还望国公夫人应允。”
最后一句,说得尤为激动。可是祖母听了,却是愣了神。
七娘纳闷地立在身后,当朝帝师前去祭拜应了便是,祖母她老人家还在犹豫什么?
想了想,她双眼一瞪,不好,祖母怎么会知道长风将军尸骨埋于哪里。
穆青云的花白眉头已经蹙起。
这会子,王婆子亲自去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