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溟商行的牢房中,沈九亭和龙野眠隔着一条不过五尺的过道两两相望。
龙野眠上下打量着沈九亭,目光如刀,似乎想将他碎尸万段。
可是,龙野眠犹有理智,并没有把心中那些话说出口。因为他知道,这里是定南王的地盘,一定有人在旁边监听。
关于青云岛的内部事务,他还是不想暴露在定南王面前。
但是对面的沈九亭就不然了。
他看着和他一样被囚禁在监牢中的龙野眠,竟然放声大笑起来。
龙野眠压制着心中的怒气,看着对面笑得全身颤抖、泪花闪烁、状若癫狂的沈九亭,实在是不能理解他在想什么。
到底有什么仇怨,让沈九亭对自己如此深恨?沈九亭自己都身陷囹圄、遭受拷打,却在看见他也落入罗网之中时,显得如此幸灾乐祸?
他就没想过,有自己在外面,还能想办法营救他。而现在自己也落入了定南王手中,不管是青云岛谁过来,都不能不接受定南王的条件。
如果谈不妥条件,定南王那种心狠手辣的人,砍掉他们两个人的脑袋可是不会有点犹豫。
以前看中沈九亭,就是看他脑子聪明灵活,不像一个普通的渔民。
可是现在,沈九亭就像疯了一样,连自己的安危都不放在心上了吗?
龙野眠闭了闭眼睛,转过头去,不看对面的沈九亭。
可是沈九亭却不放过他。
沈九亭看见龙野眠转头不理他,反而笑眯眯地问道:“大哥,你也来陪我了?真是好大哥、讲义气啊。”
因为这两天的严刑拷打,沈九亭身上的衣服已经变成片片缕缕,被无数血渍粘在身上。
昔日白胖的脸颊现在也青肿一片,嘴唇更是高高肿胀得像两根大香肠。
如果让海州城的商人们看到,一定无法认出来这就是昔日在海州城呼风唤雨的地下王者沈九亭沈九爷。
刚才被拖出去给龙野眠看的时候,沈九亭身上的伤口已经因为被粗鲁对待而开始渗出血来。
而现在沈九亭癫狂的大笑更是让他前胸后背的伤口渗出黄色的液体和微微的血迹。
即使如此,沈九亭的脸上依旧是诡异的笑容。
这种笑容由于他脸上的变形而显得格外扭曲。
而沈九亭的嗓音也变得沙哑飘忽,加上他语气中的阴森,说起话来简直是鬼泣一般。
龙野眠实在是无法忍受,又不想和他争执吵闹,让定南王看了笑话。他不得不背对着沈九亭,闭目打坐起来。
沈九亭看到龙野眠不搭理他,只留给他一个背影,好像被激怒了一样,发出了一声冷厉的惨笑:“龙大哥,兄弟一场,居然连和我说句话都不敢了吗?”
“你可是心虚?可是想起来了那些你对不起的人?”
龙野眠本来不想搭理他,可是听沈九亭的意思,居然会认为自己不理睬他是心虚的表现。
龙野眠忍不住冷哼道:“龙某这一,只有被自己兄弟坑害,没有坑害过任何兄弟,有什么心虚?又对不起什么人了?”
沈九亭在背后发出凄厉的声音,像是哭又像是笑,让人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哈哈哈,没有对不起人?到现在你还没有一丝后悔?这青云岛果然是该当如此,该当如此!”沈九亭幽幽说道,“龙大哥,若你看到青云岛覆灭,可会觉得有一点点对不起那些不该死的人?有一丝丝后悔?”
龙野眠皱着眉头转过身来,做出准备和沈九亭长谈的姿势说道:“沈九,你我相识近二十年,龙某自认对你不薄。你从一个贫苦渔民到海州首富,龙某就算不居功,也该有几分香火之情吧。为何你对龙某不见感恩,反而似乎恨之入骨,这一点龙某十分不解。”
沈九亭见他终于转过身来,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龙大哥,你对我不薄,可是你对别人呢?你明明知道我一直想娶卢八娘为妻,可是你把她许给了谁?”
龙野眠睁大了凤眼:“沈九,难道你对龙某这般仇恨,竟然是因为一个女人?”
“不能是因为一个女人?”沈九亭的眼睛闪烁着幽幽的光芒,在火把的映照下好像是野兽的双眼,“你说说,你把卢八娘许配给了谁?你若是把她许给了严二哥、蒙老八那样的英雄好汉,我沈九一个不是都不会说,这一辈子都不会说!”
“可是,你把她许给了胡三十那样一个贪花**、容貌丑陋、一无长处偏偏还喜欢喝酒打老婆的窝囊废!”
沈九亭的话似乎是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中吐出来的,带着嘶嘶的声音,让人耳朵里充满了烦躁的感觉。
“你不是认了卢八娘当妹妹吗?你不是说她救你一命,你保她一顺遂吗?你就是这样报答你的救命恩人的?”
龙野眠坐在沈九亭对面,神色冷静地看着沈九亭,听着他近乎歇斯底里的嘶吼。
“卢八娘花朵一般的人儿,应该过的是被人珍惜的活。她被胡三十那样虐待,不过二十岁就早早去世,谁为她打抱不平?你也不过是在她坟前洒上三两滴眼泪,让大家说一个你龙老大重情重义罢了!”
“我不过是离开青云岛在海州城呆了两年,回去之后,卢八娘就嫁为人妇;我不忍看她成亲就又返回海州城,可又过了三年,卢八娘就变成了一抔黄土!”
沈九亭肿成了一条线的眼睛里闪烁着可疑的光泽:“龙野眠,你对得起卢八娘吗?她救你一命,就是为了让你把她嫁给一个窝囊废,让她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