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坐在二楼临街的包厢之中,倚着扶栏,看着楼下街巷往来的修士,喝着仙灵茗茶,安祤神色很是新奇,觉得恍如来到了凡人的街市,有种入世的感觉。
“觉得这里不像是仙界吗?”
和君贤同样也感觉到了,微微一笑:“我第一次被师尊带来仙门会开眼界的时候,你才三岁,我也才刚刚踏上仙途,开始开炉炼丹,青涩的像一枚尚未成熟的涩果。但来了这儿,我就会有种回到凡间的错觉。”
托腮看着和君贤目露感慨之色,安祤笑了:“叔叔是故意带你来这儿的吧?知道你二十岁离家,被太真夫人提携至玄州仙界,免不了会有些凡心未了。君贤大哥,我从未问过,你在凡间,可还有家人?”
“家人么......有抚养我长大的伯父伯母,有资助我赶考的乡里乡亲,也有一个定了娃娃亲却从未曾蒙面的未婚妻。”
和君贤谈及过往,却没有带任何感qíng_sè彩,像是在叙述别人的事儿:“仙凡之隔,如苍穹之念,所有的过往,都被虚化了,越是想要抓住,越是想要回忆从前,脑海里关于凡间的一切就越是模糊不清。如今,我在玄州仙界不过生活了十七年,但却连家乡的名字都记不住了,只记得村头的一棵大柳树,和树下的那只大黄狗。”
“你可曾有过后悔?”听得和君贤越是平静的话语,安祤心下就越是觉得感慨,鼻子也有些酸酸的。
和君贤低首看着桌上摆好的茶盏,灵茶淼淼,有青烟腾起,化作一条玲珑小鱼儿,向半空游去,然后融入了浓郁的仙灵之气中,化为了仙人们呼吸吐纳的一部分,只觉得人生不过如此,嗟叹道:“仙凡有别,只是凡人可以经历生老病死之后进入轮回,开启下一世的转生。仙,却只能埋头苦修,在每一个大限之前去突破境界,否则,只能飞灰湮灭,连一抔黄土都留不下。所以,是做个平凡人好,还是做个修仙者好,答案只在每个人的心里。若是凡人,那就享受当下便好,若是仙者,坚定仙道之心,方可磨炼出一条通天大道。”
安祤听着和君贤的话,似有所悟,懵懂的点点头,复又问道:“君贤大哥,当时太真夫人要带你走,你有过选择吗?”
“没有。”和君贤摇摇头:“当时太真夫人三次考验于我,我都不知道竟是有人暗中故意为之。待我通过了她的考研,她便直接出现,带着我来到了玄州仙界,交给了师尊。然后留下了一句话给我‘现将安期先生引见于你,望以大道为重,循序渐进,早登仙路。’”
深吸了口气,回忆起过往,和君贤情绪再平静,也不免有些感慨:“太真夫人的这句话,犹如醍醐灌顶,更犹如警言醒事之录,将我心中诸般疑惑都驱散了。我也明白,我的路,不在凡间,我的路,在丹道一途,只有坚持走下去,方可得道超脱。”
“超脱?”安祤不明白这两个字的含义:“修仙者,不是为了得到永生吗?超脱是什么意思呢?”
“超脱的境界太高,我到现在还没能悟到其精髓所在,不过,大致应该是‘超出以外’,‘不被其困扰之类’的吧!”
和君贤说着,遂摇头,以指尖叩响了桌面:“但我知道,想要永生,必先超脱,这是仙界的规律。大能之辈们,并未和我们存在同一界面,他们已经超脱而去,拥有了破界的能力。而界,就是时间,破界而去,就拥有了永恒。”
“永恒也好,永生也好,难道不会觉得无聊吗?”安祤想起青莲子所言,东王公一个闭关就是“万年关”,万年的悠悠岁月像个死人一样枯坐打禅,追求的又是什么呢?
“奥意无穷,求索无尽,等你我到了永生的那个境界,方可评价,现在,则是不可说。”和君贤摇摇头,眼眸深处,也有了一抹深邃之意。
“祤儿,刚才和你一席话,我觉得修为瓶颈似有松动的迹象......”
说话间,和君贤突然站了起来,脸上挂着一丝严肃的表情:“我想立刻回到寻到师尊,在乙山洞府之中打坐以继续明悟刚才的感受,我们先回去好吗?”
“可我才来呢!”
安祤很是泄气,可修士修炼,靠的就是这一刻的明悟,自己不愿意让和君贤错失机会,转念一想,立刻道:“君贤大哥,不如你回去洞府的时候,给云瑛姐姐说声让她来陪我,现在你先去找叔叔,我就自个儿在坊市逛逛,保证不乱跑。实在不行,我还可以在登记洞府的位置找到天璇子,请他带我回去,可好?”
“不行!”和君贤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君贤大哥,不是我说,有小雪在,一般人根本奈何不了我。而且这里是太玄仙宫呢,谁敢在此造次呢?我看坊市门口和街道上都有仙卫来回巡逻,实在不行,有人对我不利的话,我大声一喊就完了。而且你这一去,再等叔叔一来,也就一刻钟的时间吧,我不会出什么事儿的。”
说着安祤也已经站起身来,走到和君贤面前,伸手把他往外推搡:“好不容易你有了突破的迹象,若能趁着这个时候进阶,那无论是斗法还是斗丹的比试,你也都更有把握了。所以别迂腐嘛,快放放心心的回去吧!而且你忘啦......”
说着,安祤拍了拍腰际一个不太起眼的荷囊:“我还有这块令牌呢!谁能动得了我呢?”
看着安祤肩头的雪蟾,再看了看她腰际装有仙公令的荷囊,说实话,和君贤也想不出来自己暂时离开后她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