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完,绿翘便去瞧镜子中楚衡的脸。楚衡正看着桌面的木头簪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姑娘?”绿翘见楚衡发呆,委屈的扁了扁嘴巴:“姑娘定是不耐烦绿翘了,听绿翘说话都走神了。”
楚衡哑然失笑,这绿翘惯会装乖卖巧,竟将软玉楼里那一套撒娇的本事都用到自己身上来了。
“姑娘在想什么呢?”绿翘对着铜镜里的楚衡眨了眨眼睛。
“我在想,这大夫人姓白,却不知道是哪个白家女。”
“哪个白家?自然是山西白家。”绿翘嘴角微微上扬,一脸的显摆,就好像她也姓白似的:“这白家是传承千年的世家,当今皇太后姑娘知道吧,皇太后的生母就是山西白氏女。”
楚衡眨了眨眼睛,没出声。
绿翘继续说道:“不过白家的女儿多了去了,互相之前没什么联系也是正常的,要不然有皇太后撑腰,大夫人也不至于能将王妃的头衔拱手让给一个宫女。”
“你倒真知道挺多的。”楚衡倒不像绿翘这么想。
白家的姑娘虽多,皇太后嫁给了先皇,大夫人嫁给了封疆裂土的铁帽子王,凭着她们的夫家,她们之间也不该没有联系。
可这联系也不一定是好事,两人倒是很像有旧怨的样子。
“姑娘谬赞了。”绿翘嘴角扬的更高了:“姑娘快下楼吃早饭吧,吃完还得去芙蓉院呢。”
“去芙蓉院?”楚衡站起身来,边往楼下走边问绿翘:“可是大夫人的命令?”
“是。”绿翘点了点头:“说是让姑娘尽快过去,不过奴婢瞧大夫人那一身风尘仆仆的模样,想必这会在沐浴更衣呢,姑娘就是去早了,也是看不到她的。”
“二公子可曾跟着一起回来了?”
“回来了,同回的还有一个姑娘,叫什么秦岚的。”
“秦岚,她竟然也回来了……”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一楼。绿翘开始往桌子上摆饭。一碗粥,两碟小菜,两个素馒头。
“厨房的东西不多,能做的也就这些了。”绿翘摆完菜。便站到了一旁。
楚衡先是使了盐巴刷牙,随后又匆匆洗了脸,这才开始吃饭。用完了饭,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了,楚衡便准备出门去芙蓉院瞧瞧。
“秋日天凉了。奴婢给您拿件外套去。”绿翘颠颠跑到了二楼,去取外套。
楚衡这才想起来,这一早上忙来忙去都是绿翘一个人,韩冬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再回想这三天,楚衡也只在白日见过韩冬而已,早上晚间的伺候,从来都是绿翘一个人在盯着。
想到这里,楚衡迈步往两个丫鬟住的耳室走去。推门入内,便看到床榻上韩冬蒙着被子还在呼呼睡着觉。楚衡无语的扯了扯自己鬓角刘海,转身往外走。又暼到梳妆台上摆着一本书,便信步过去看了一眼。
书页发黄且卷曲着,明显是被水泡过的样子,书皮上墨迹虽模糊,却依旧可以辨认出是“女训”二字。
“女训……”楚衡撇了撇嘴,转身出了门,又将耳室的门带上了。
“姑娘。”绿翘拿着外套下了楼,正瞧见楚衡从耳室走了出来,她便开口说道:“韩冬定然是还没睡醒,她这作息时间可是太规律了。”
“怎么个规律法?”楚衡披上了外套。一边往门外走,一边跟绿翘说着话。
绿翘捂嘴一笑:“晨时醒,亥时睡,睡醒做个健身操。睡前还得洗个澡看会书,啧啧啧。”绿翘暼了耳室一眼,又说道:“对了,中午她还必午睡半个时辰,如她这般活着定然长寿。”
楚衡更无语了,这哪里是招丫鬟。倒像是请了个小姐回来。再扭头看绿翘,绿翘正一脸的幸灾乐祸,眼神中好似在叫嚣着,让楚衡把韩冬撵走!
“那个陈起贤如何了?”
“他?”绿翘想了想,才说道:“小姐不是让他处理施粥的事么?每天早出晚归的,奴婢也没机会见到他。”
“你先陪我去芙蓉院,去完芙蓉院再到陈起贤那里看看。”楚衡吩咐了一句,随后迈步往千甲楼外走。
“衡儿,原来你在这里!”树上传来男子微哑的声音。
楚衡抬头望去,便看到一身狼狈的江岚正坐在树干上,满脸兴奋的看着楚衡。
“皇上?”楚衡大吃一惊,连忙提起裙摆小跑上前,站到树下抬头打量着江岚:“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江岚头发散乱,白皙的脸上点点灰痕,衣服也已经脏的不成样子了,可他却好似丝毫感觉不到这些,只张嘴笑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热切的看着楚衡:“衡儿,我将你要的人救出来了。”
只这一句话,楚衡的眼泪便落了下来。
原来江岚他一直没有忘了楚衡的托付,他之所以劫持着楚三逃跑,就是为了当初他答应了楚衡,他要救出楚三出来。
即便当初因为这件事,已经害的他身陷囹圄,害的他被姬城折磨喂药。可就算他已经神志不清,心底却依然牢牢记得,自己答应过楚衡。
“谢谢皇上。”楚衡伸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抬头看着江岚,嘴里的话因为哽咽已经有些变调了:“皇上站在树上做什么,快下来吧。”
“好。”江岚纵身跳下树,看着楚衡傻笑。
“笑什么呢。”楚衡掏出手绢,帮着江岚擦掉脸上的灰。
江岚也不说话,就是笑。
这笑,让楚衡的心更酸了。
楚衡记得江岚的笑,那是耀眼的,不羁的,带着对一切的毫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