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陵前的空地上早已站满了身穿丧服的百官,大臣们多是面露伤色,有的假惺惺地以袖掩面,鲜少几个人不为所动。
漠潇和昊澜、廷臻一起站在祭祀台上,看着下方的情形,心里不免有些愤然。皇叔在位二十余年,勤恳为民,换来的却是臣子们这样的对待吗?
转头看向昊澜,他低垂着头,许是不想亲眼目睹这黑发人送白发人的场面。
廷臻漠然地站着,目光森冷,不知在想什么。
前方突然响起沉闷的钟声,三声之后,一裹明黄色的棺木由数十个侍卫抬上。
廷越和漠如慕跟在棺木后面,随着队伍缓缓前行。
两旁的宫女撒着篮子里的纸花,如雪般的纸花洋洋洒洒落下。
官员们低声哭了起来,说着效忠宇容宣的话。
杖队行至祭祀台前,漠如慕拿起漠正安呈上的遗诏。凤眼一扫,全场鸦雀无声。只听她肃穆沉痛的声音响彻皇陵。
“宇廷越,系朕与胡族公主拓跋灵沁,大周灵宣皇后······”
漠潇身形一颤,脑海里回响起漠如慕宣读的遗诏内容。
他成了皇帝,廷越成了新皇···
廷越!
皇陵入口处的男子眸光一紧,视线牢牢锁住祭祀台上那抹白色身影,遂转身,牵着枣红色的大马离去。
容宣二十二年春,宣皇薨。其遗诏立大周太子宇廷越为新帝。
··················
宇容宣的葬礼已经告一段落,只是皇宫里仍然笼罩着惨淡的愁云。
芜潇院中,几朵木槿花冷清地开着,散发出引人遐思的冷香。
一袭笼纱珠花白裙的漠潇坐在石桌旁,手中是一片刚刚飘落的木槿花瓣。眼神清幽,似水含冰。
走进院门的贺谚被这凄美的一幕怔住,几片月白色的花瓣飞过她苍白的秀颜,其中一片顽皮地落在云鬓上。
“在想什么?”
缓步走到神色恍惚的漠潇旁边,贺谚轻声问道。怕她下一刻在眼前消失。
四年前他回到胡族后,没有一天不想起她。
想她春日里明媚的笑颜,开心时发自内心的愉悦笑声。想她娇小纤纤却暗含执拗的身影,即使是生气时也柔美的面容。
如今,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她终于真实地呈现在他眼前,更加的钟灵毓秀。
可是那一身凄迷、苍白和憔悴是那么令人心疼,就像她发间残缺的花瓣,美丽也无力。
四年间,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
当年他离开京城时留下了身边武功高强的暗卫,每月将她的喜怒哀乐写成书信。他甚至看见信纸里漠潇脸上的表情:甜笑、眼底的失落、兴奋时不由自主的颤动、和昊澜的说笑、暗自偷看廷越时的紧张和喜悦······
有什么是他漏掉的?她为何令他读不懂。
“你来了。”
“四年前,我以为你喜欢昊澜。现在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贺谚状似轻松地开口,坐在旁边的石凳上。
“这次准备多久再回去?”
漠潇依旧没有理会他的话,仔细端详着手中微皱的木槿,像朋友般开口。
“呵呵,你这是想我走吗?四年不见,芜潇就对我这么生疏了,真是好生伤心!”
贺谚轻笑,夸张地做西子捧心状。
这时,漠潇才抬起头来看他。斜飞入鬓的墨眉轻扬,张扬出男子的洒脱与不羁。在微暖的阳光下,琥珀色眼眸色泽柔和。笔直高挺的鼻,微微上翘的嘴角。和少年时一样的麦色皮肤。模样却是生得越发俊朗了。
黑发未再扎成一束细辫,而是梳了个大周男子的四方髻,银色发冠将发束尽。身着黑色广袖开襟锦袍,腰坠一块血红玲珑玉。另有一番贵族公子的风范。
“是不是觉得我长得更俊了,所以害羞了?”
看着又移开目光的漠潇,贺谚凑近她打趣道。只是她的眼神为何变得脆弱了?
仔细注视着面前那双如琉璃般易碎的眼,贺谚在里面看见了白色的倒影。顺着她的目光朝前方看去,身穿白色锦袍的廷越正笔直地站在门口。
“廷···芜潇不知皇上光临,还请皇上恕罪。”
漠潇神色冰冷地站起来,口气硬生生的。
廷越依旧站在门边,良久,淡淡的声音传来,“无妨。”
漠潇仍然立在那里,羸弱的身影似乎随时都会被风吹倒。贺谚眼里浮起丝丝心疼,真是傻,为何跟自己过不去?如此伪装,别人岂会看不出?
踱步进院中,廷越似是未发觉她的异样,视线移到贺谚身上,嘴角微弯。
“胡族首领光临,廷越真是有失远迎。首领莫要见怪才是。”
贺谚突然轻笑一声,“几年不见,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客套,倒显得我不知礼节了。”
“贺谚何出此言,你自是少年英雄,我该向你学习才是。”
“没错,你的确应该学习,学我是怎么不让女人伤心的。”
脸上的笑容隐去,意味不明地说完这句话后,贺谚轻轻拍了拍漠潇的肩,转身大步走出院门。
漠潇看着黑袍的一角消失在转角处。转眼间,偌大的院子里只剩下廷越和漠潇。
“且慢。”
廷越喊住准备回屋的漠潇, 神色复杂难测。
漠潇止住脚,心里紧张着,不知他要说些什么。
“后日的登基大典,我会迎娶胡族长公主和沛丞相的女儿。”
廷越的声音不紧不慢,却似一支利箭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