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夜晚格外的冷。
风操纵着白白冷冷的雪叶子,像是冰刀似的打在脸上。林间不知名的鸟叫格外锐利,仿佛那凄厉要将树上的雪都抖落了似的,簌簌沙沙,伴着呼啸。
水笙努力想要睁开眼睛,却无能为力。
她听见四喜在哭,却无能为力。她甚至睁不开眼,无法说一句话。
甚至她也觉得,如果就这样出入风尘,还不如就死在这篇风雪里。
至少风是干净的。雪也是干净的。
可是水笙却又觉得心酸。
她想起年少时的那场洪水,那场埋没了无数生灵的共工之祸都没带走她,如今,却要因为一个人的一句话,就这么轻易的告别。
如果就这么死了,四喜一定会很难过。也许会自责,也许会内疚。她心有不忍,更多的,却是希望四喜能好好活着,活着,告诉陆言骞,她就是死在这片风雪里,死在这样安静而凶恶的夜晚。
也算是回应了他的那番话。
就算不为他死,和他在一起的日子,也是最快活的。
要他,不要难过。
“四喜,你要好好的。”她瞪大眼睛,还想要说什么,嘴里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她努力想要看着四喜,可是,却只听见哭声,随后,就是一片漆黑。
她想。
她和陆言骞,也许这样才是最好的结局。她在他最青涩的年华里留下一抹亮色,他让她整个人生都变得珍贵起来。哪怕是短暂的,她也不会忘记,不会忘记他的承诺,不会忘记他的那副红宝头面,更不会忘记他的苦难。
就这么沉沉睡去。
直到白光初现,她还以为是幻觉。
“姑娘你醒来啦!”一个大娘乐呵呵地给她倒了杯水,“还好他爹路过,把你捡了回来,不然可就惨啦!那么大的雪,你一个姑娘家的,怎么到这里来了?”
水笙喝了口水,只觉得脑袋疼得厉害,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老婆子急什么嘛!小姑娘家的大病初醒,怕是还不能说话呢,”旁边一个中年人笑眯眯地道:“我瞧着小姑娘斯,你别吓坏人家了。”
“我这不是着急嘛!”大娘却不恼,仍旧笑眯眯地说。
两个人絮絮叨叨了半天,水笙听出来了,这两个人是溧水县人,不由想起了柳儿,顿生亲切。
水笙顿了顿,“奴原本是大家婢,只因做错了事,被卖了出去。路上染疾,命恐不久。怕是被人抛下了。”
“我就说嘛!那人也真省事,就这么把你扔在山林里面了,”中年人十分气愤,“也不管你到底还有没有得救!”
水笙没有说话,其实她也明白,能把她扔在这山林中,也算是一场恩情。若是真的由她进了风月场,只怕还不等陆言骞找到她,她就先悬梁自尽了。两厢都讨不着好。
可她却也明白,这话万万说不得。
两边都沉默了一会儿。
“姑娘你可有家人?”那中年人问道,“我替你走这一遭。”
水笙一愣,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是兄弟姐妹全无,一点儿依靠都没有,只得潸然泪下,“惧已不在,孤苦无依。但怜奴一命,愿当牛做马报答恩情。”
“老头子我和你说,你去和里正说,就说是我妹子的姑娘,从山里回来啦,”那大娘眼睛一转,就想到主意了,“姑娘你也别怕,我们是也不是坏人,我让老头子给你去里正那里挂个名,也算是我家亲戚,你只管住下!”
水笙强撑身子,就做伏道:“感念夫人恩情。”
中年人一愣,看着大娘,并不理解。
大娘随后道:“我姓马,名唤马英,家里原是猎户。这是我家老头子,姓,叫百里。”
“马大娘,大叔。”
“以后就改口啦,叫我大姨,”马大娘拍了拍身后的中年人,“叫他姨爹。”
水笙自然连忙改口。
“我有个儿子,叫嘉禾,今年十四岁啦。”马大娘笑眯眯地问,“可是比你大?”
“是表哥。”水笙连忙拱手道。
“好姑娘,你也别怕,今个多大了?”
水笙算了算,“虚岁十三了。”
“还小,还小,”马大娘拍拍她的肩,“等会见见你表哥,他身体不好,你也多担待。好在你表哥病的多了,也会点儿看病的事情,还是他给你开的药呢。他年纪虽小,但是已经是童生了呢,要不是身体不好,早就考秀才啦。”
“好啦老婆子,给人家小姑娘先休息会儿。”大叔有点儿急了,拉着马大娘就出去了。
“你这是要做什么,”大叔瞪了她一眼,“我们嘉禾是什么样的人你会不清楚?!我和你说清楚了,可别搞童养媳那套。”
“就你聪明呢,”马大娘哼了一声,“这姑娘可不一般,且不说谈吐气度,哪一点是我们这里的姑娘比得上的。就算是个捡回来个小姑子还不行。再说了,要是人家愿意和嘉禾走一块,那也说不准。我们家嘉禾人正直,又有本事。”
“要是身体好点,我们还担心这些,”大叔说到儿子,纵然得意,却也不免心酸,“不过话说在前头,你可别对人姑娘说什么,我瞧着这姑娘是个厚道的,要是因为你说了什么委委屈屈非要嫁嘉禾,你怕是要让我们家都不好过。”
马大娘大抵也知道儿子是什么人,连忙点点头,又道:“不过我瞧着这姑娘可比之前那二丫好多了。唉,二丫也是的。”
“别说了,人家不仗义,你晓得说人家,那咱们家虽然没本事,但更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