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正蒙圈了!但我还能分得清,牛区长发火,我是恼火的。要是允许,我也跟他拍桌子。可是,欧阳香子的发火,让我体味到一种特殊的美好快感和酥醉的麻辣味道!怪也不怪?
她缓了缓口气,“我是替你着急,你懂吗?我是听别人说的,你和一个什么律师找牛区长了。”我感到说别的也没用,只说了一句,“我现在就回家搬家。”她说,“你一定要注意方式方法,你夹在中间最难,要挺住,别忘了自己是爷们,关键时刻当机立断!”
欧阳香子这几句话,仿佛强心剂、兴奋剂,我心里要多敞亮就多敞亮。往回走的路上,我都飘飘然了,似乎自己不是去处理自己的事,而是上战场去为她战斗。然而,天生就异常冷静的大脑,让我也寻找答案,是什么原因,让我有这个心态呢?如果找到原因,我就可以写一本《美女动力学原理》。
可是,美滋滋的我回到家,再次惊住。风雨飘摇的屋檐下,妻子尹怡梦站在那里,看我独立回来,不见了丽丽,显然已经看出了什么。母亲拉着孩子一般天真的父亲站在一边。妹妹心事重重的坐在旁边的板凳上。全家四个人,四个心情,各有不同,却都在共同的关注着我和我的决定。
我看了母亲一眼,又看了父亲一眼,跟父亲说,“咱家今天搬新家,不住老房子了,好吗?”已经失语的父亲听明白了我的话,高兴的鼓掌。母亲和妹妹轻叹一下,同意我的决定。
可是,久久没说话的尹怡梦说,“不行,还没签协议。”我说,“行,必须动,以后再签。”尹怡梦说,“你要是搬家,我和你离婚。”我说,“离。”尹怡梦说,“好,现在就离,你根本不像个爷们。”
我说,“离,现在。”尹怡梦说,“你敢不听我的?”我说,“以前听,现在不能听了。”尹怡梦哭着说我混蛋。老父茫然的看着我和尹怡梦的争吵。
尹怡梦说,“我去找去村长,干啥欺负人?”我说,“你要再去,我真和你离婚。”尹怡梦不信,扭头就走。我一声怒吼:“你要是不听,别怪我不客气。你别逼我。”妻子尹怡梦在我的震怒中停下了脚步,只身赌气回了娘家。老父看了一眼心爱的儿媳背影,似乎轻叹一下。我哄孩子似的,跟父亲又说一遍,“爸,一会搬新家,你高兴吗?”
老父又高兴的拍手,尽管失语,但,仍是搬家的主力。家具用品运了一车又一车。母亲和妹妹心事重重,我也重重心事。尹怡梦跟我是真生气,可我不是。我是把对村长和区长的火转移了,真不够爷们。要说自己不是爷们也委屈自己。几年前,村里重新分地,原来的村长动用了黑社会,将反对分地方案的四叔四婶砍伤,酿成血案。我连夜写好大幅标语,第二天早上,就带着四叔四婶到市政府门前上访鸣冤。结果没几天,那个村长就被撤职了。
突然,母亲喊了一句,“快扶你爸起来!”我的思绪才重回当下。父亲抱着一个大包裹,被门槛绊了一下。从地上被扶起来,父亲继续来回奔波忙碌,脸上洋溢着喜庆的气氛,像个天真的孩子,全家四口人,就属他的心情好。
此时,天色渐晚,该搬的东西基本搬完了。我拨通了欧阳香子的电话,“这回你放心吧,家里的东西都搬完了,老房子明早可以拆迁。”她说,“你这么做非常明智。我现在就告诉牛区长。”
放下电话,我扶着父亲坐上三轮车,回头看了一眼四间飘雨飘摇的老屋。忽然,老父拍着车子叫。母亲说,“就这样了,别看了。你爸让你推车,等你哄他玩呢!”果然,我一推车走起来,老父拍着手,灿烂的笑容在最后一抹晚霞中格外分明。
到了路北新建的小区,村上暂借的房子里,母亲简单的收拾了饭菜。吃完饭,已经到了睡觉的时候。我跟父亲说,“这是新家,今晚就在这里睡觉了。”老父又是高兴的拍了两下手,衣服也没脱就倒在床上。
看父亲乖巧的样子,我和母亲都安心。母亲说,“就让你爸这么睡一宿吧,今天他太累了,别脱衣服了。”还没说完,刚躺下的父亲又起来,烦躁的推门出去。母亲跟了出去,我也跟出去。
母亲说,“你爸这是不熟悉新环境啊,溜达一会吧。”更没想到的是,到新建小区门口,南北方向宽阔的大街上,老父突然向北加快了脚步走去。母亲说,“快点,跟着你爸!”说话间,茫茫夜色里,老父已经疾走如奔,直至狂跑起来。父亲的身体素质很好,我不跑,肯定是赶不上的。
可是,我越跑,父亲竟然跑的越快,父子二人深夜狂奔赛跑!我赶上了父亲,气喘嘘嘘的伸手拦住他面前,“爸,走反了,咱家不往北,得往南走。”父亲好像听明白我的话,扭头往回走,越走越快,再次狂奔一般跑起来,很快横穿马路,到了已经家徒四壁的老宅,进屋后,一头扎到仅剩一片席子的土炕上。
我和母亲在黑暗中,各自悄悄落泪。借着室外灿烂星光和远处工地的灯光,我看见父亲本能的一丝惶恐,好像担心母亲和我要把他抓走,为了不离开,伸手去抓炕席,却什么都没抓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