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多的时候,门口传来呼喊声:“朱长风,接受传讯。”大家把目光集中到我的身上,只有这个时候我觉得是存在着的,不管他们之前对于我是否了解,命运的相似性和兔死狐悲的情感使大家默默地为我让开一条路,我感觉这一刻也是处在被关切和安慰的行列的。
我穿上一件黄马甲,那是区别是否出监舍的标志。
传讯室在一间比较阴暗的房子,有点像地下室。陈设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仅有一张长条桌子,和一张围栏式的特制的椅子。
我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椅子的正面有个栅栏,我就差不多在笼子里了。
长条桌的后方已经坐了两个人,一个是很年轻纤细的警员,其实也有中等个头吧,或许我在监舍里看到的狱友都太彪悍威猛了,警察给我的感觉反而有点羸弱和飘忽。
当我的目光接触到旁边的那位警员的时候,我的头就“翁”的涨了起来,因为那个警员就是那个送我来看守所的中年男子,之前的笔录和取证都是他一手操作的。
更为严重的是,在他的办公室里,我还当着很多警察的面骂他:“以个人意志代替法律意志!”当时的我觉得特别慷慨激昂,有点像五四远动的**广场上,发表反帝反封建,争取民主自由的演说。
难得的是,这位看来很硬性的警察竟然没有发作,其余的七八个警察也都保持沉默。然而就在一个晚上之后,材料袋里凭空多了一份法医鉴定。
就沈老师的话来说,已经铁证如山,插翅难飞了。
那位纤细的警员在我的诧异中开始问话。
姓名、年龄、学历、家庭住址等等……
“你殴打了苏某某,你认为是事实吗?”讯问开始切入正题。
“我没有殴打,是对方先动手。”我鼓足勇气。
“对方打你,你就可以打了吗?”追问。
“对方打我,我也没有打。我只是出于下意识的自我保护,再说不是有正当防卫吗?”我觉得不能改弦。
“防卫过当也有罪,你知道吗?”纤细的警员保持着高昂的气势。
“应该不会产生什么不良后果吧,我根本就是下意识的自我保护下的抵挡行为,根本没有主动击打对方。”我连续用了两个“根本”。
“那你看这个吧!”纤细的警员终于抛出了最有力的证据。
他亲自把法医鉴定拿给我看。
我循着他的手指看到了法医鉴定的打印文本,上面的内容是:苏某某因遭殴打,接下来是三四行我看不懂的医学术语,包括化学分子式,最后是导致脊椎骨骼空隙拉长,x级病变,医学鉴定为轻伤字样。
……
他在估计我看完的时候,补充说:“是轻伤。”
我没有做声,只是感觉他在诱导我承认确实已犯下的罪行,意谓轻伤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伤害行为。
又似乎在说:“何必这么固执呢?”
“事情发生以后,苏某某去医院看了医生,医生说没病,法医鉴定怎么有病了呢?”我觉得正常的辩驳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而且当时她要去铁道医院,是她自己的主意,在检查没有病的情况下,她在医生办公室滞留半小时,要求医生给她写成有病。在她的软磨硬泡下,医生还是没有写下任何病情。这有我部的副经理余春香和员工李志煌可以证明,他们当时陪同去了医院的。”我依然保持宏大叙事的慷慨和娓娓道来的条理性。
……
将近一小时的讯问差不多要结束了,纤细的警员把笔录拿给我看,所问依然,所答看上去也没有什么参差。
我逐字逐句看完了笔录后,我坚定的说“我不会签字的。”
“难道有什么不妥吗?”
“为什么没有写上苏某某先动手和我是出于正当防卫这些内容呢?为什么没有写上苏某某强制医生写病情的内容呢?为什么在证据里从来没有提及苏某某殴打我的凶器——那个卷好的塑料窗呢?”
“那你说哪里需要改?”
“不用了,本身就是错误的,怎么改的好?”
纤细的警员是面带失望的,而且失望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