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已凉,紫檀小几边放的茶已然渐冷。却无丫鬟前来替换。
信王府的丫鬟皆知道一个规矩,这府邸哪里都去的,偏是信王爷的寝室随意去不得。若是有人违了这条铁律,不是被其残忍杖杀,便是卖到东西牌楼等地再无出头日。
私下也曾有流言,因着信王爷自五岁那年,某次回到王府后,将寝房一众丫鬟皆赶了出去,自此性情大变,喜怒无常,而隐隐约约的,好似他的身子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坏的,但许是一些消息的封锁,现如今说来终究只是捕风捉影罢了。唯一流传下来的便只有那条铁律了。
“王爷,您的茶又凉了。”江离走出暗影,正欲提起茶壶。
“不必了。”秦潇制止,道,“江离,我这些日子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江离的手顿了顿。
“你说,若我还如现下这般,那她会不会终究也被人吞没,吞的连骨头都不剩?”
江离挠了挠脑袋,疑惑不解。
“只要进了皇家这座大染缸,哪怕沾染了一丝,皆难脱身。她终究会一如当年的那人那般,被其余人无尽的yù_wàng所吞没,最后死在这座金碧织就的笼子里。”
“您是指宸妃娘娘!”江离竟难得的带了一丝惊恐,道,“可是那时候您才那样小!那一切的悲剧不是都过去了,不是吗?”
“我如今被困在这座围城里,什么也做不得,你确定这一切都过去了嘛?”秦潇眯了眯眼睛,瞧了瞧江离颀长的身影。
“可……”江离欲言又止,竟不知再说些什么。
“早在在青山寺那日,李清韵那一计邀她去秋莲宴,我叫她不必去,她却将我嘲讽了一番,随后秋莲宴上的风波,她反击了李清韵,却又陷入了后面的风波。有时,我真佩服她的这股子打不倒的勇气。”
秦潇顿了顿,又道,“只是她不知道,皇帝借着李清韵的手打压了襄王,她终究是陷入了皇兄们的明枪暗战之中。”
“您那日,不是去救了她吗?”江离弱弱的说道。
秦潇却是笑了,摇了摇头,道,“救她的是襄王,不是我,我从来都是自身难保,那日终究是去晚了一些,也叫她差点因此殒命……”
秦潇的眸子暗了暗,又道,“但也叫我豁然开朗,江离,你说是不是我从一开始便错了,若是人一味的逃避,那必然只能被步步紧逼,慢慢的割弃一切,最后变得一无所有。”
“可是您昔时若不选择隐忍,恐早就活不到今天!”江离骤然道。
秦潇却是冷笑一声,道,“本王也忍够了,这些年,他们得到的也已经够多了,有些事,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王爷您……”江离不可置信道。
秦潇却是缓缓起身,自箱底找出一枚铜质的钥匙,又从床底下取出一只满是灰尘的大红酸枝木盒。
抚了抚灰尘,打开之,里头一块造型古朴的双鱼衔嘴青玉佩,而底下,还压着一封朱漆封好的信件。
秦清将两样东西取出,随即淡淡道了句,“千影。”
黑影中,那影子缓缓的走了出来。
“殿下!”
“你将这玉佩拿去阁中长老,告知他们。还有这封信,你着人立即去寻一寻鬼圣手的下落,将信交到他的手中!”秦潇淡淡吩咐道。
“是!”千影一一接过,片刻又道,“自千鸟阁三个月前收到的消息,冯秃老人应是在西荒的一片林海,寻着一种极特殊的药物。”
秦潇点了点头。
千影却也不离去,只是异常激动的说道,“爷,您真的打算这般做了吗?”
秦潇冷冷一笑,捏起了那杯冷茶,道,“双鱼衔嘴青玉佩一出,千鸟阁只听从一人命令,再不必顾及大楚皇朝皇位上的是谁,这可是先帝昔时的旨意。”
千影眸子里动容之色更甚,他一个闪身,朝着窗外掠去。脚尖轻点了枝桠。
“嘶……”
趁着月色,江离皱了皱眉,满是诧异道,“千影方才竟被树枝划伤了手。”
秦潇红唇轻抿,眼角眉梢竟是淡淡笑意。
“您昔时不是说过不会踏入这摊子浑水之中呢……”
“不管如何,江离始终会在您的身侧。”江离满脸的坚毅之色。
“咳咳……”骤然,那人脸色煞白,一阵剧烈的咳嗽,喉间竟溢出了一丝血味。
“您怎的饮了这冷茶!”江离骤然神色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