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粉鳞光如沐,西山落日之时。
木南侯府,秋莲宴后,李清韵送别了一众宾客后,那别是温和的笑意渐渐淡去。
“小姐,您不是说今日要奏一曲失传已久的《广陵散》的吗?怎的……”香菱话说了一半。
李清韵先是冷笑一声,片刻面色恢复如常,浅浅淡笑,道,“既容谦郡主奏了一曲蓝莲花,我又何必与她杠上,一争高低呢?”
“可是您为了这一日……”香菱愤慨道。
李清韵却是横了香菱一眼,止住了她接下去的话语。眼瞧着一侧侍女正打算将大圣遗音琴放回丝桐院里去,忙道,“你等不必再将之放回去,去取我库房里的那只金丝楠的琴盒来,着人小心着送到郡主府去,此琴既与莲九妹妹两相契合,我也就不再藏私了。”李清韵云淡风轻道。
诸丫鬟虽无不诧异,却亦是遵照着做了。
“小姐的心胸与这份性子当真是整个京都也寻不得几个了。”香菱由衷赞叹道。
“既莲九妹妹喜欢,不说我与她的情谊,单论她奏的那曲子,心神宁和,即便只是个不相识的过路人,我亦是会送的。”李清韵浅浅笑道。
直至晚间,木南侯府着人送了琴盒进郡主府,顾莲九的手指触过琴盒,却没有丝毫的喜悦之情。
不过次日,坊间便传的沸沸扬扬的,患有癔症的容谦郡主,竟奏了一曲莲贵妃昔时最为有名的曲子《蓝莲花》,还得了第一琴师玉珍娘的亲传弟子湘南郡主的金口玉言,赞其琴音丝毫不逊当年莲妃,不由得令诸人心神向往之。于此之外,传开的还有湘南郡主李清韵的贤良名声。
甚至,当秦清于坊间听闻此事之际,皆忍不住开口赞叹,“此琴之弥足珍贵,本王苦苦寻了良久未得,未曾想湘南郡主竟这般大度,舍得将其赠与顾莲九,但这份心胸,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了。”
次日,朝堂之上诸臣子跪安之后,皇帝回了养心殿。
西暖阁里,皇帝换了一袭檀香黄信期绣的龙纹常服,一旁的太监早已磨好了朱砂,皇帝一本本的翻阅桌上的奏折。
直至翻到礼部尚书李群方的奏章之际,竟是放了下来,温和的眉目略略皱了皱。
“李群方可有个女儿,叫李婉茹的?”皇帝凝眉问道。
“是啊,皇上,您忘了?李群方的嫡女,李婉茹,年方十五,中秋宴之上,准备长舞一曲,但被康王训斥未成。”太监仔细的答,又看了一眼皇帝道。
“你这么一说朕便想起来了,便是那个摔了一跤的?”秦灏回忆道。
“正是呢。”
“岂有此理!”皇帝将奏折往桌子上一丢,满是愠色。
那太监忙吓得跪倒在地。
半晌,秦灏才道,“你起来,朕不是迁怒你,只是这李群方着实是欺人太甚。”
饮了口茶,皇帝又道,“虽是康王错在先,但到底是其女儿殿前失仪,如此不知庄重,这般秉性,他竟上奏欲叫朕下旨赐婚!”
“这也便罢了,若是寻常人家朕也不是不能答应,竟是要请旨下嫁给朕之六弟,为襄王妃,朕看他这个礼部尚书是坐得太舒服!想换个地儿了!”秦灏怒急。
那太监瞧了皇帝一眼,揣摩道,“襄王爷可是咱们大楚内最最贵的王爷,单论其品貌,亦不贪功,便是昔时搬到了顾氏一族,他亦是不曾贪功领赏。这些年来,他府里虽却一当家主母,但多少深府侯门,书香世家瞧着,李群方大人怎的如此不知轻重?”
皇帝听至不曾贪功之时,那儒和的眉目微微皱了皱,深邃的眸子幽若九川潭水,片刻道,“你说的不错,襄王这些年府邸只余一个侧妃,前些日子还被他自己贬为了妾氏,他自己不操心婚事,朕皆瞧不过去了。若依你所见,朝中谁比较合适些?”
“若论品貌德行,门当户对,依奴才之见,恐怕非木南侯府的湘南郡主莫属了,若不然,便是郑国公府家的嫡女,亦或是鸿学大儒太师梁政清家的千金之流,皆可。”那太监揣摩道。
皇帝凝眉思忖,半晌,有一太监疾步进门,道,“皇上,北疆疆域传来加急密报。”
皇帝接过,亲启,随即勃然大怒道,“百里鹏好大的胆子!竟敢密袭我云州!朕看他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两名太监,并外间的几个太监吓得皆瑟瑟发抖,跪在地上箴默不语。
皇帝的面色阴沉,片刻竟又拿起先前那份李群方的奏折,反复思忖,抬起笔后放下,终是不得。
那身侧的太监却看不明白,为何方才还为李群方而愠怒的皇帝陛下,此刻竟是这番凝重的开始思考这篇奏帖。
半晌,又有太监轻声进门,道,“皇上,信王爷到了,说是有急事与您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