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初秋夜渐长,清风习习重凄凉。炎炎暑退茅斋静,阶下丛莎有露光。初秋的夜里,公路上的纳凉人还时时可见,呼啸而过的车辆,带着尾气,从刘清身边扫过。这些,似乎对刘清都形不成反应。他近乎木讷的大脑,被屈辱灌满了,最后形成了满心的凄凉。
大约,下半夜两点。刘清步行回到了那熟悉的草棚——那几间带给他温暖、带给他关爱、带给他新生的“家”。刘清立在草棚前,只想把万千感受表达:
草棚啊!我的家,你还好吗?你可知,我有多么的把你牵挂——
爷爷啊!我的家,你还好吗?你可知,我有多么想把你报答——
草棚啊!我的家,你可知道?儿子我,苦涩和着屈辱不能自拔——
爷爷啊!我的家,你可知道?孙儿我,奋斗加努力却无法高大——
只求啊!草棚,别嫌弃我,我真想有个家——
只求啊!爷爷,别抛弃我,还牵着我吧!让我重新做个铁塔——
一股的酸痛涌上心头,刘清扶住了门口的晒衣竹杈,他再也忍不住了,“呜呜”地啜泣起来。
“谁啊——是谁啊?”漆黑中,爷爷打开门,不停发问。
星光下,刘清看到了爷爷那更加瘦小的身躯,那,那自己无数次抚摸过的瘦削的双肩。
“爷爷,爷——爷——”刘清扑过去了,扑过去,跪在了爷爷的面前,不停地哭喊着。
“小清?是我的小清吗?”爷爷颤抖的双手抱住了刘清的头。
“爷爷,爷爷——”
“哎,哎——孩子,快把爷爷想死了,想死爷爷了。”
“爷爷,我,我错了,我不该瞒着你,做傻事的——嗨恩,嗨——”刘清哭的更加伤心了。
“来,快起来,快起来。爷爷不怪你,不怪你啊,乖,起来!”
“爷爷,我,我好没用,什么都完了。”刘清仍然跪坐在地下,哭诉着。
爷爷只好蹲下来劝说,“没有,没有完,你还年轻,还可以再做好的。你还有爷爷,还有小美,还有小洁和小菲,她们都可以帮你的。”
“没有了,爷——爷——没有了。她们都厉害了,比我都强了。我好无能啊,爷爷——”刘清象一个绝望者,无法控制自己的伤心。
他的身体开始躁热了,头颅开始翻腾了,手开始发热了。可是,他却无法站起来。他只好趴在地上,接受大地的冰凉。爷爷碰到他的胳膊时,刘清迅速躲避,可是,爷爷还是被推得好远。
爷爷被突然的推搡,也坐在了地上,爷爷要拉刘清,刘清躲避爷爷,在地上翻滚不断。他知道,不能让爷爷碰到自己,爷爷是受不了他的撞击的。还是爷爷经验多,他不再拉刘清了,径直进屋,搬来满满一脸盆冷水,朝刘清头和全身泼去。
落汤鸡似的刘清,在水里喘息,在释放热能。
好久,刘清平静地站了起来,在爷爷的搀扶下,进了草棚。
爷爷打好了一大盆水,刘清就当着爷爷的面,洗澡起来。全身的青春活力,被爷爷一一欣赏着。
“瞧你,多好的身材,多好的皮肤,还说都完了,不就是犯过一回错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爷爷相信你,以后啊,肯定有出息的。”
刘清一面洗澡,一面默默听着。
“你聪明,有文化,还怕什么?”
“你爸爸妈妈也不会嫌弃你的!”
“可村子里的人,会笑话我的。”
“有什么好笑的,笑人前,落人后。你以为笑话人家有好处啊?”
“唉,爷爷,你不知道,这个社会啊,人人瞧不起做牢的人,找工作都难啊,我恐怕是找不到工作了。”
“谁知道你坐牢啦,你不说,不就行了吗?再说,你还可以回来啊!回来继续做护林员。”
“唉!看来,只有这样了,可是,我不想见到熟人,还是怕他们笑话,真的,爷爷,全林场的人,都知道我坐牢的。”
“哼恩,这也不是假话,爷爷想想——”
刘清穿好了衣服,倒掉水。又给爷爷和自己倒了茶。
“要么,你出去,到大城市打工去,现在不是有好多人下海吗?你出去干几年,等大家都忘了这个茬,你就回来,这里的山场,爷爷帮你撑着。”
“哎,对了,爷爷,我出狱时,我那监狱长也叫我去大城市打工。哦,他还给我名片了,叫我去‘广城’找他的朋友去。”刘清取出名片,递给爷爷看。
爷爷瞅了半天,一个字一个字念到“广、城、绿、海、高、级、会、所、总、经、理、李、小、山。”。爷爷念的不成意思,弄的刘清大笑起来。
“哈哈,爷爷念的不好,不好。”他也笑了,“所以啊,爷爷佩服你的文化高啊。”停顿一下,爷爷叹气地说,“傻孩子,多可惜啊!不然,你都在那个名牌大学读书了。这也是命啊!命——啊!”
“爷爷,我明天带些衣服,你再给我一点钱,我就离开,就去广城。”
“不行,你还没有去看小洁、小菲和你妹妹呢?”
“不想见!”
“为什么?啊?她们多关心,多担心你啊!”
“见了,反而难受。”
“难受?你见过谁啦?”
“夏小菲!”
“小菲?怎么,她让你难受啦?”
“没有,是他爸爸”
“她爸爸?她爸爸你怎么见到的呀?”
刘清把夏小菲爸爸禁止他和小菲交往的情况告诉了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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