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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有你的存在,我才对这个世界感到一点点喜欢和眷恋——我是苍久里。 ..
苍久里常常做噩梦,从钟家血案发生的那一晚开始,人生便如同陷入了泥潭,就算他踮着脚尖伸长脖子向外探望,也无法看到两丈外另外的风景。
人生从半推半就中来,那些怀着莫大勇气一意孤行的人,一半疯了,一半成了伟人。
于是看似自然地,他成了卫景离麾下的护卫,然后双手沾满鲜血。
噩梦开始缠上他,不论是母亲惠闵贤被刺死的场景,还是暗杀对象跪倒在他眼前的凄惨,像走马灯般于暗夜上映。
他还记得那是个如火的七月,他接到的任务是截杀流窜的匪徒。李锏说这种匪徒有案底,是见不得光的人,一般都躲在荒野偏僻之地,没有正常的关系,最适合拿他们作为实战训练的对象。
死在苍久里剑下的匪徒以前杀过人,后来越狱逃脱,溪字营的隐位查到他的下落后,李锏便将刺杀的任务分配给了久里。当然,几乎每一个率卫都有奚茗刺杀的对象,奚茗也不外如是。
久里清晰地记得,那个匪徒个头很高,他甚至要央视他。匪徒见到半路跳出的久里,嗤笑着乜视他。然而不过两盏茶的时间,久里的剑就挑破了对方的手筋。
匪徒双臂鲜血淋漓,眼神惊恐地“扑通”一声跪地,求久里:“放……放了我,求你、求求你!”
久里面容冷峻,一个字都不回应,死死握住剑柄,抑制住手臂的颤抖,闭上双眼,猛地挥剑——鲜血喷薄而出,糊上了他的脸庞。
过了许久,他都不敢睁开眼,他身上沾染的血味让自己作呕,干呕两声后还是压抑不住痛哭出声来,眼泪鼻涕和别人的鲜血混在一起,像极了他深陷的泥潭。
也不知过了一个时辰还是两个时辰,他找到奚茗,那时的奚茗连只鸡都不敢杀,更何况是杀人?于是,他抢在奚茗哆嗦着下手之前解决了流亡者。对方倒地的瞬间,奚茗双腿一软,直接跌进了他的怀里,抱着他一阵痛哭:“久里……死人了……你杀人了!”
他很害怕,可是却佯装刚强。
那一年,他十二岁。
他曾告诉奚茗,他之所以会抢在她前面杀掉那个流亡者,就是不想让她的双手沾染鲜血。他知道,杀戮的感觉究竟有多么令人作呕。然而,这样的愿景没有持续多久,奚茗也开了杀戒。
也许这就是半推半就的人生,早就注定了一切,即便再努力,也无法改变生命的轨迹。
有的人有天赐的礼物,过得一帆风顺;有的人天生丧气,注定经风披雨;有的人命运多舛,向他一样入目之处尽是悲哀。
就连他真正的仇人……都被他错当作主子,对其惟命是从了整整八年。
有好几次他都有机会杀掉卫景离,但是他没有真的下手,他知道,奚茗一定不想看到他用剑指着卫景离。所以纵然他的短剑已经没入了卫景离胸口半寸,他始终没有狠下心来伤及其性命,不是他不恨,而是甘愿自己痛苦。
因为,他爱她,爱到愿意为她放下仇恨。
因为爱她,所以愿为她而死。
清风川——
弥留之际,奚茗在他耳畔的呼喊声渐渐远去,远得像是另一个时空传来的清音,让他分不清自己究竟是醒着还是睡着了,这感觉很朦胧,也让他害怕。
短短的十八年人生一幕幕在他眼前闪回,甚至有些让人应接不暇。
他唇瓣噏动,想要说完最后那句“我爱你”,可是堪堪说完一个“我”字,他忽然呼吸一滞,喉咙像被人狠狠扼住,让他痛苦不堪。然而,他的灵魂却愈来愈轻,轻到开始飘飘然。
灵与肉剥离的瞬间被光影拉得很慢,他开始意识到,这一走,就再也看不到她了……一滴泪毫无预警地落下,坠在她的掌心。
然后,她哭得撕心裂肺。
他的灵魂慢慢升腾,悬在他自己的身体上空,他诧异于自己意识的存在,他没想到原来人死后灵魂竟然还能独立于世!
他看到她抱着他的寒尸哭抽了过去,几乎呜咽着断气,他一时有些躁了,伸出手去想要抱住她,告诉她他就在这里!可是啊可是,当他的手掌抚上她的肩膀时,竟如空气般穿过了她的身体,而她也毫无知觉。
看来,他是死了的。
好在,卫景离及时赶到唤来了军医。
她真的是傻,怎么能抱着他的遗体哭了整整两天呢?她可是最怕死尸的了。
没有人知道,这两天他就在她身边,看着她哭、听她的喃喃自语、目睹她反复摩挲着他雕的梅花木簪泣不成声,然后等着自己的灵魂越来越透明,最后淡到恰似一缕青烟,风吹即散。
待到他下葬的那日,邪风刮过,他便真的消弭于世了……
真是可惜啊……这一生,竟从未向她表白过……一句“我爱你”说得实在是太艰难……
就这么如清风……去吧……
接着风声大作,久里一阵头晕目眩。他睁开眼睛一看,眼前万物全体变了形,扭曲着从某一点向外辐射、旋转,卷着他进入了一道漆黑的时空,好似地狱的囚笼。
这是哪里?难道他因杀戮太重下了地狱?
刹那,眼前赫然了一身戎装的奚茗!
“茗儿!茗儿!”久里朝她大喊,却不料奚茗浑然不觉,执剑跨马,率军奔袭到了一座山坡之下,她旁边身穿银色战甲的人正是卫景离。
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