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我不知道挨父母哥姐多少打,身上的皮肉早练出来抗击打的韧性,他们几个的小拳脚算得了什么啊。不过说是这样说,挨打的滋味确是不好受。几个人打累了打怕了停下来,傻呵呵的看着我。我从地上爬起来,手里依然拽着,那有我的玻璃珠子,我松手他会跑掉里肯定也有不少宝贝,他扔下。我一手,一边看着他们几个:“打够了吧,牛逼了吧,把珠子还我。”
段援朝说:“珠子你别想要,想要等到公鸡下蛋,母鸡打鸣,黄河水往西流,或者,你杀了我。”
公鸡下蛋,母鸡打鸣,黄河水往西流这些事儿我做不到,让我杀了你我可以做里掏出刀,在几个人惊愕的叫声中,一刀刺上段援朝的肚子。他往后一闲身,刀子刺到了他的大腿根部,刺进去有四指的深度,血“噗”一下喷了出来,像胶皮水管破个洞,红色的水花四溅。我是第一次见到用刀子放出的鲜血,没有害怕惊慌失措,相反感到莫名的兴奋。没等我刺出第二刀那帮人已经哭着跑开了。“杀人了,杀人啦,救命啊。”段援朝还是个男人,居然没有哭没有喊,死死的盯着我,我死死的盯着他。半分钟后,他的眼神游给了我:“周玉涛,你有种,把你的珠子拿走吧。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一战成名,学校老师说我lm成性难以调教,让父母去学校。我爸去了说他儿子是冤枉的,被抢在先应该教育段援朝。和老师争执半天,结果是把老师和校长痛骂一顿,然后领着我回了家。
金龙说,你和其他两个兄弟怎么联起手来的?
涛哥说:他们比我大,他和段援朝是同岁的人。他们没有上学一直在街上混。以前,我们几个形影不离,天天在一起。我上了半年学,白天在一起的时光少了,上学期间发生这样的事儿。如果他们也上学,就不会发生被抢的事儿了。
那把刀一直陪伴着我。我们三个又天天在一起了。我们和街上的孩子打,拼拼杀杀中站稳了脚跟,后来和其他街道的混儿打,然后和其他城区的混混打,从小混混打成了顽主,打出了一片自己的天地,成了威震京城南北城的三只虎。那些年,我们一天不打一架手痒痒,三天不打架像抽大烟的人没了鸦片一样六神无主丢了魂儿。现在回过头看,我们还是小lm混世界,为自己喜欢和需要的一些东西搏杀。
真正把我们从小蟊贼变成玩政治人是在“八月红色风暴”之后。当段援朝这样的公子少爷们穿上军装戴上红卫兵袖标站在我们面前,和我们对峙决斗的时候,我们之间的斗争已经从小**之间的打斗闹演变成为具有浓郁的不同等级社会之间的殊死决斗。段援朝们开始是响应伟大领袖的号召起来造反,在很短的时间内,那些平日里看着不顺眼的老师教授学者和领导们斗上了天,或者入了地,更多的是斗进了牛棚和干校。
这些干部之弟用已经具有邪恶力量的激情和热血,在一种盲目的阶级责任感和愚昧的优越心理的驱使下,迅速把矛头指向我们这些平民阶层。平时脚手不干净的人、不甘久居人下的人,或者他们看着不顺眼不顺心的人,都被看成地痞,或者是坏分子,成了他们报复打击的对象。这场旷日持久的“胡同战争”,在双方皮带棍棒刀子和梭镖的来回刺杀中,多少无辜的或者该死的人倒下,在冤冤相报的争斗中,更多的人卷入其中,造成社会越来越动荡。
后来,我的老大因与人争斗被判刑发配到新疆,至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老二因为他的女人被人刺死,在69年因为与人争斗被判有期徒刑20年,去年才回京城。在服刑这10多年我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这么多年与天斗与地斗,与形形色色不同的人斗,最后得到了什么,值不值得?现在我是什么斗看透了,真的不值得去为此拿命相博,不如平平安安的找个工作挣点小钱过个安心日子。
金龙说:“涛哥,这么多年坑坑坎坎的走过来,什么事情都看开,真的不得了,我们也正在走你以前走的路。”
涛哥道:“是啊,金龙,你们千万不要走我以前走的路。现在回过头来看,真的是不堪回首。我们两个有缘分,我在十七岁的时候是南北城数得上的顽主,你十七岁从河南来到了京城。你很年轻,用这些资本和几个兄弟干点事情,不要像我那样走弯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