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琉璃铲庄稼的事儿,铁头愣是把满肚子火气压下去了,没有敢报复,心里却始终记一笔账,等机会来了连本带利的要回来。他对鲶鱼头、胜利、金河这几个光棍也非常恼恨,觉得他们几个是伤风败俗祸害规矩的二流子,明着暗着和他对着干,早想找机会收拾他们。
大纲要给儿子“办九儿”。就是生孩子第九天,亲戚邻居买些礼品庆贺。铁头也去了,办九儿不需要马车,铁头就没有理由戴牲口套白吃白喝,也要干点剥葱,择菜的轻活。邻居们知道他偷奸耍滑,也懒得和他计较。全村形形色色的人都集中在一起,除了干活儿做菜,剩下的是相互聊天吹牛闲扯淡。邻居们到一起,吹牛没有固定话题,天上地下山南海北,谁想起什么事就讨论什么,你一句我一句,争得脸红脖子粗。
看到事主家弄了一堆猪肉,刚从外面盲流半年回到家的金海说:“现在城里人不吃猪肉,他们吃羊肉,羊肉比猪肉香。”农村人不爱吃羊肉,嫌羊肉味儿太膻。金海说羊肉好吃,等于出个杠头让大家抬。鲶鱼头说:“你净胡扯,啥肉也没有驴肉香。河北人都吃驴肉不吃猪肉。”鲶鱼头在河北保定要过饭,吃过保定驴肉火烧,尽管被当盲流遣送回来,可人家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看到鲶鱼头说驴肉香,有人不服气,有的说是鸽子肉香,有的说是兔肉香。有人说兔肉没有味儿,和什么肉煮在一起就是什么肉味。反正谁吃过什么肉多说什么肉香。正在挑水的金河听到了争论,他的大嘴像开了锁的闸门,哗哗往外倒:“你们净瞎说,啥肉也没有狗肉香。”
鲶鱼头一听要露馅,急忙把话岔开,故意骂大会:“啥肉香?啥肉也没有女人屁股上的肉香,还狗肉哪。”
鲶鱼头的话让大家笑成一片。可是,这并没有让金河收住缰绳站住脚,依然不顾一切往外倒:“你们吃过狗肉没有,现杀的鲜狗肉,啥佐料不放,香死你个憋孙。前几天我们还吃过一条黄狗,那味道儿真是美死了,不信,你问鲶鱼头,还有琉璃,他们都在。”
铁头在一边择菜,这边有说有笑,他在一边竖起耳朵在听。他这人放不下队长架子,一般不会和大家掺乎在一起说笑。金河的话一出口,他心跳加速了:“果然是他们干的,这一次可逮住这帮兔崽子的尾巴了。”他把手里的菜一扔,跑着去大队部告状去了。
铁头在路上满心欢喜,得意洋洋:“你们这帮兔崽子啊,山不转水转,今天终于转到我手里了。半年多我没有睡好觉,等的是这一天,这次你们死定了。你们让我半年不高兴,我让你们半辈子不高兴。何支书这回你该请客了,欠我人情了。我把吃你狗的一帮小王八蛋给你逮住了,你可以为你的狗报仇了。”现在,他要利用黄狗这件事儿,借何支书这把快刀,好好收拾一下几个人。
铁头跑到大队部,看到何支书正在话筒前调试音响。今天晚上有个会,他准备用大喇叭下通知。铁头一进门喊上了:“支书,我给你说个事儿啊,我知道你家的黄军儿被谁吃了。我给你逮住了,咋请我喝酒吧。”
何支书回过头来说:“铁头,你快说是哪个王八犊子干的,我要整死他。”
“是我们村的鲶鱼头和金河,还有几个孬儿蛋,快派民兵抓他们,要不然他们就跑了。”
何支书说我马上找人。他回过头来在大喇叭喊:“赵柱子,你集合八队的民兵迅速到大队部来,有紧急任务。”
赵柱子是大队的民兵连长,在大队部驻地的后刘村。两棵烟的功夫赵柱子就带着十多个民兵,荷枪实弹全副武装站到大队部前。赵柱子说:“支书,民兵排带到了,你说咋办吧?”
何支书看着赵柱子稀里糊涂的样子,说道:“你当民兵连长十五六年了,咋不像一个民兵连长的样子。没有看电影上那些民兵连长啊,说话一板一眼,做事儿正正规规,走路说话是个民兵的样子,你他娘的连个报告都不会啊。”
赵柱子说:“好的,现在就报告一下。”他立定站好,右手握枪,举起左手敬礼,感到别扭,就放下了,左手改为右手。“报告支书,第八民兵排带到,只来了十三个人,有两个不在家来不了,请指示。”
何支书不耐烦的挥挥手说,算俅了,啥指示不指示的。现在有一个紧急任务,乡政府刚下的通知,经过认真调查了解,发现十队,也就是前刘庄村,有一个小反dang集团经常出来捣乱,政府要求立即将这个小集团逮捕归案。你们这些民兵平时吃肉喝酒肚囊不小,搞女人劲儿也挺大,在这里我不说什么了。今天交给你们的是一个政治任务,必须干好,干不好滚蛋。民兵连开除你们,到年底一百多块钱的补助就别想要了,限你们一个小时内给我把人抓回来押到大队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