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马上意识到自己不能就这样耽误了良兵的年华,等到他年老体衰时,竟然没有一个姓何的孩子在他身旁殷勤侍奉。.k.
眼下虽然抚育了这么多孩子,但是不以要他们报偿的。只愿他们健康成长,将来能做一个好人就满足了。别人对我有恩惠,对此我不以忘记;我对别人有恩惠,却不以不忘记。而且将来有一天,良兵的父母去世时,如果见到良兵还是这般零落一身秋的境况,他们如何能够瞑目?
这样想着时,我忍不住哭了。世间大凡像我这样的女子,心愿都一样,所求单纯,无非是“有良木栖,有良人系。”没有了良兵,何处是我归宿?……
日子在缺憾中一天一天被消磨掉,一个晴朗的傍晚,良兵母亲推着良兵父亲到广场上的栅栏边练习走路去了,孩子们也被李阿姨带到郊外的田野里追蝴蝶玩去了,庭院里一时安静下来。我以为良兵在书房,就去书房找他,却不见人。
我找到西边的阳台时,只见良兵在栏杆边孤独地临风而立,斜阳把他的影子拖得好长,好长……给我的感觉就是落寞、惆怅。
我动情地扑过去,从身后抱住他,把头靠在他背上说:“良兵,上次有位书社的编辑说我如果想写好的作品,还必须要多游历一些地方,增长见识才行, 为了不影响我的写作,我决定离开这里去外地游历,为了不影响你正常的生活和工作,要不我们离婚吧,你去找一个以照顾你的女子好好生活,不要再对我抱以希望了。”艰难地讲完这段话,我觉得鼻子里辣辣地痛,眼泪染湿了良兵的后背。
良兵默默地听我说完,转过身来紧紧地搂住我问:“春晨,你又想抛下我一走了之么?你走了,谁陪我深夜在灯下写作?谁为我雨夜送一把伞?谁来守候晚归的我?谁陪我看春花秋月,阳春白雪?”
“良兵,难道你没发觉……没发觉淼淼这孩子一直在偷偷喜欢你吗?我相信她会替我把你照顾得很好的,而且她青春洋溢,身体健康,而我几经磨难,一身的创痛,今生注定不能为你生下孩儿的。”
良兵沉默了半晌说:“春晨,请原谅我有一件事情瞒着你,小时候,我得过……得过腮腺炎,医生说长大后能会没有生育能力的。”
我抬头看良兵的眼睛,良兵没有像往常那样与我对视,而是看向远方。我断定他在说谎,就说:“并不是所有得过腮腺炎的孩子长大后都会得不育症的,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爸妈考虑一下,瑞瑞死后,他们就只能盼望你早点为他们添一个孙儿。”
良兵见我不相信他的话,突然提高声音说:“真的,上个月去医院做检查,医生也说我不能生育孩子。”
我心疼地紧紧抱住良兵,止不住泪流满面。
良兵拍拍我的背说:“不怕,这么多孩子叫我爸爸,这个城市还有谁比我的孩子更多了?”忽然,我听到有脚步声响,侧身一看,一个人影在墙角一闪,就不见了。
这之后的一段时间,良兵很忙,因为春夏之交会有许多人从四面八方赶来“汉光武纪念馆”拜谒刘秀和阴丽华,因此纪念馆附近的酒店和商铺生意都特别好。良兵经常要忙到夜深才能回家,家里往往就只剩我和范逸两人在我们三人的“看淡写作。
一天午后,我正带孩子们在院子里做游戏,良兵打来电话说范逸的老婆王慧盟回国了,现住在北青萝酒店,她想见我。
我猜想范逸一定给王慧盟讲过我和良兵的故事,否则她怎么会一回国就要见我呢?
我决定把自己打扮得体面一点,不要让王慧盟嘲笑良兵:什么眼光?为了这么个女人竟然等过十多年岁月。我知道,大凡女人,一般都喜欢拿自己的外表和别的女人比较,如果她觉得另一个女人的外表和气质都不如她时,轻浮一点的女人马上就会肆无忌惮地表现出优越感,变得傲慢无礼。我不要让良兵遭受如此难堪。
我对着镜子把头发盘起来,换上一条平常舍不得穿的镶了蕾丝花边的蓝花布旗袍,再穿上一双别致的高跟鞋,这才去往北青萝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