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铁面无情、尖锐之人,原来也有这样忧心急切、翘首以盼的温情柔肠,想着方才洛云渊袖中不断握紧的拳,修眉俊眼里不加掩饰的惦念,秦月澜眸光如水,忍不住唇角勾翘,扶在石山子上想了好一会儿,才又缓缓往回走。
秦月潆到底年纪小,之前又委实被吓得不轻。回到南偏院,经不住秦月澜几番私下询问,还是将晖露园所遇之事偷偷告诉了姐姐。秦月澜心惊不已,匆匆赶来,便正遇见洛云渊送了薛神医进去,候在院门外。城东,洛云渊驰马冲入海宁巷,一路行人避散。
一辆驷马乌翎宝盖宽厢马车停在街边,金钱蟒的织锦帘子也被惊得拂动。
“是什么人。”车内磁沉的声音慵懒冷淡。
陆昌自马上俯下身去,在车窗边禀道:“仿佛是少府少卿洛大人。”
“洛——云——渊。”誉满京城的青年才俊,名字却被车里人念得平淡无奇:“浪得虚名。”
此时,谁也不知道,一场偶遇,竟成了二人半生怨念。
……
日近正午,裕王的车驾刚刚低调驶离,济世草堂薛老先生出诊的青油小车便奔出来。
车里,洛云渊已经给薛神医细述了病情,看老先生频频点头,面色如常,洛云渊这才放下心来,细想今日之事。
本来昨天花神节,他也恰逢休沐,便与几位知交去城外游乐了一番。看到乡间农家那些栩栩如生的新麦面果,洛云渊不知怎地就想到浅夕,想起她讲的村野趣闻,想着她从前住在山庄里也是这样热闹过节,如今入了深闺内宅,不知还会不会惦念这些吃食、玩意儿。
于是,每样各买一些,今早寻了由头,他便兴冲冲送进秦府。洛氏推说老太太传唤,让蓝蕙带了他自送去晖露园,他虽觉不妥,却也按捺不住想见浅夕一见面。
顾妈妈这次多了心眼,叮嘱蓝蕙先送东西进去探口风,若是四小姐脸色不好看,便不要引见。
洛云渊自然也担心玷了浅夕闺誉,是以,只候在院门外数十步远,等着蓝蕙通禀。不想,却撞上这桩事。
想起浅夕方才立在阶前茫然吃惊的神色,还有红肿的不同寻常的手脸,洛云渊心中就是一阵薄怒。
内宅里的龌龊算计,从前他也听说不少,本已习以为常,但是今日亲眼看见发生在浅夕身上,他却觉忍无可忍。
对面的薛神医也揣着一肚子糊涂,明明是洛家三少爷来请,怎么看病的却是秦相府的小姐。看他心急如焚,愁眉深锁,莫非,这秦府小姐是他未过门的妻子?不过是小小风症,便急成这样,还生怕小姐脸上留下疤痕。
笑意浮上眼底,薛神医拈着半尺长须,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测。
与此同时,秦府后宅里却已经炸了锅。
蓝蕙因为碍着洛云渊,去上房只是悄悄儿知会洛氏,谁知竟冷不防被秦月曦听到,急切切地问起来,硬是嚷得连老太太都知道了。蓝蕙见瞒不住,只能据实以告。
窦老太太急着要请大夫,蓝蕙推说恰逢洛家三少爷过府,顾妈妈已托了他去请济世草堂的薛神医了。一听请的是薛神医,窦老太太更觉事情严重,起身便要跟着洛氏一道去看。
晖露园里,一剂消风散喝下去,主仆三人都稍松了一口气。
绿芜一径劝浅夕,稍后神医来时,只需躺在榻上放了帐帘伸出手来便是,脸上好歹用些解毒药膏才保险。浅夕忖摸着有道理,料想薛神医也不会贴到脸上来细看,这药膏无色无味,稍用些无妨。
向婆子那厢也熬好了赤豆水,刚呈上来,窦老太太、洛氏一行便浩浩荡荡进了小院儿。
窦老太太是当家多年的人,瞅见小几上解毒的赤豆水,嘴里不说,脸上阴云已重了三分。待俯身看见浅夕满手的红斑鼓凸溃破,小脸也肿的眼都睁不开,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明明昨日还口齿伶俐陪在自己身边讨自己欢喜的乖孙女,今天却歪在榻上成了这幅样子,窦老太太心里一阵酸楚寒凉。
洛氏心惊之余更是震怒,她本来还琢磨不透刚才蓝蕙眼神闪烁是什么意思,可看了浅夕这幅模样,还有什么猜不出?
浅夕固然不是她亲生,但是在她眼皮底下发生这种事,根本就是在打她这个大房主母的脸。
“平日里你们是怎么照顾的?是谁将四丫头害成这个样子,你们竟都是死人!红菱,把今日进过这院儿里的下人统统给我关起来!”
洛氏气得粉脸发青,还不及发落,外头顾妈妈已进来,说是薛神医到了。
众人避忌,只有窦老太太、洛氏陪在一边,候着薛神医诊治。
仔细看了手上的伤患,诊过脉,又让小丫头撩起帐帘,远远瞧了瞧浅夕肿胀的脸颊,薛神医微笑安慰说不妨事,多半是不小心碰了有毒性的花草一类,所幸诊治及时,消风散也对症。
现在,只需开两剂汤药煎服,再配上外敷的药膏,十天半月就会好转。赤豆水不必喝了,毒性并未侵入体内,只是伤及皮肤,用药外敷足矣。
家丑不可外扬,窦老太太听了忙温和点头:“我这孙丫头平日里就是爱捣弄个香啊粉儿的,可不正被老先生说中了。”
薛神医方才进来时也闻见满院子脂粉香,此刻又见浅夕手上伤患重于脸部,想来定是这个缘故。
“姐儿若是真爱这个,往后务必请制香的师傅教授各色花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