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帖四副的药草,包了济世堂的药包递在秦月胧手中。
“公子这是何意?”秦月胧诧异。
“方才听夫人说了令妹的情况,这药服了,可让她乖顺些。”严若儒垂眉解释:“如今她已没了令堂照顾,若是乖顺些,也便于下人照顾。”
秦月胧眼圈一红:“可公子方才明明说有法子对付裕……”
“夫人,”严若儒出言打断,寒纱笼月般的眼眸凝望着秦月胧:“今日天色不早,夫人已出来许久了,晚归只怕要生麻烦,带了这帖药回去是个说辞。”
“今日夫人心绪不佳,说了气话,回去还是好生慎思一番……莫某会在这药庐翘首以盼,祈愿夫人下回再来时,能释怀心结。”
转头看向窗外,果然天色不早。
看着严若儒依恋不舍、欲言又止的模样,秦月胧忽然心头一暖。
天底下怎会有这样俊俏温柔、善解人意的郎君,处处为她着想,怕她晚归,又怕她一时冲动,所以劝她回家想清楚。
最重要……他还盼着她再来药庐!
甜蜜冲淡了伤痛,秦月胧拎着药包娇憨地低头,口中低声嚅嗫:“怎么会是济世堂的药包?”
“我与济世堂的陈老先生有些渊源,偶尔也会去那里坐诊。”
秦月胧每一丝微妙的变化,都被严若儒看在眼里,因为哭泣而红红的小脸儿看起来很可口,他一时也不曾想好要让这位表妹去为自己做什么。不过如此轻易就将她掌控,这让他很有成就感。
侯府的少夫人么?也不过如此。想起陈老先生建议他考虑进太医署任职,严若儒忽然觉得有些莫名的兴奋!
这注定是一个多事的冬天。
每一个人都在忙碌,与时间赛跑,想要占据最有利的先机。
比如慕容琰和浅夕,每日情意缱绻之外谈论的最多的,便是怎么可以找到,坐实惠帝招揽严望山的证据!
玄机六影和天枢阁的暗探几乎全部出动,活跃在东都城每一个隐秘的角落,梳理、追踪、分析,以求搜寻出严望山藏匿的证物、或者遗漏的蛛丝马迹。
而大旻宫里,柔妃也在她的婠华宫,积极筹备自己的“小皇子”计划。
最近惠帝又来过两次,帝妃都有同房,云雨甚欢,赏赐不断。柔妃觉得自己如果不赶紧抓住这个机会,那就是傻子。
帝心永远是莫测的,宠爱也总是短暂的,只有子嗣是妃嫔最硬的腰杆儿和归宿。
柔妃并没有太大的野心,可一个小公主仙儿,实在让她没有足够的安全感。
试想娄霖灵最受宠时,连赵皇后都濒临危机,她一个姿色平平的妃子而已,凭什么在后宫立足?皇上的脾气也不大好,伴君如伴虎啊。
倘若她有了子嗣,待儿子长到十四岁,便可出宫。到时,她就跟着儿子一起走!一块富庶的封地,安枕无忧的后半生,多么惬意……好过年老色衰,女儿出嫁,她还要在宫中如履薄冰,看皇上、宠妃们的脸色小心讨日子。
那该是多么凄凉的一幕!
每每想到这里,柔妃便迫不及待地想乘这一时的圣宠,迅速怀上子嗣。
当茵儿在太医院塞出去大把珠宝后,这日,终于带回了好消息。
“真的,娘娘!听说是济世老人的高足,人虽然年轻些,却从十二岁就跟着老神医开方子了,在陇州无人不知!”茵儿兴致勃勃:“陈太医还特意让他在济世堂坐诊试过,品行、医术都是极好了,说是已经给了他荐书,人家多半还不乐意进宫受拘束呢。”
“真有这样好?”柔妃将信将疑。
“外头的游医您信不过,太医署你还信不过么?民间大夫能进太医署的,都是三考六试,有真本事的人。”茵儿眉眼生动:“依奴婢说,若是这位莫小郎中真能进得太医署,娘娘就把他招揽来。不光是孕育皇嗣之时,便是小皇子生了,也要有个自己人看着!”
“您瞧瞧太后,当年就信章太医,皇后现在日日找刘医正请平安脉,其实不都是照顾太子?”
“娘娘也该早作打算才是!而今这宫里的太医们,各宫都有主子,陈太医虽跟咱们走得近些,到底人老油滑,对娘娘未必毫无保留。”
“新来的小太医就不同,娘娘这棵大树,还怕不够他依仗的?”
一时被她说得高兴,柔妃笑道:“等来了再瞧,真要好,自然该用起来。”
“是啊是啊,陈太医说,只告诉了奴婢一个人,也是赶巧儿!”茵儿一眯眼,又笑盈盈凑到柔妃耳边:“奴婢听说外头的郎中们,还有教妇人生子的方子呢,到时候也让莫小太医给娘娘开一帖,娘娘必能一举生下小皇子!”
“果真如此,本宫连你一起赏!”
不同于婠华宫里的欢乐喜庆,西四宫一间密室里,阴暗腐溃,充斥着死亡的气息。
惠帝隔了木栅,冷冷看着里头一团血肉模糊,包裹着仿似一件儒衫的“东西”。
“你让朕亲自来,却还是不肯交代那些密函在哪里,是想朕赐你个不容易些的死法么?”
“皇……上,”那团东西动了动,露出一颗生着花白胡须的头颅:“草民的话,只能说与皇上一人听,不然草民甘愿赴死。”
玄金色的袖袍一挥,灯影里高高低低的身影无声退下。
“现在只有你与朕,说罢,朕可以赏你一个舒服的死法。”
“嗬嗬嗬……”血糊糊一团似乎在笑,又似乎在咳嗽。
惠帝的耐心已快丧失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