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要说这里头没有一点儿小九九,白宛万不能相信。
可惜大房与二房素无往来,连婆子、丫头、仆役也都是各用一班子人,要打听那边的消息不甚容易。
望天闷想了好一会儿,也分析不出所以然,白宛又宽慰自己,其实让她安心的事也有两件。一是毓儿自寿宴来过之后,便无人再提起,想必真的只是来凑凑热闹;二是慕容琰,打从那天撞个正着后,也没听说裕王府那边有什么动静。毕竟她这一世容貌、性情都有了极大的改变,他认不出,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正兀自想着,彩薇忽然一阵风似的冲进园子。
“小姐,二房二房……”彩薇上气不接下气,伸手接过白宛手中的玉壶,便扯着白宛衣袖一径走:“园子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回去说。”便是连洛云渊这许多年来,也少见秦阆在一件小事上头如此正经。
想起结香丛里那个娇俏如清竹的身影,想起她肃着小脸挺身维护秦阆,洛云渊心头一滞。
他自诩看得透世情人心,常说这世间已无真人。可那日却亲眼见了浅夕对秦阆自然流露,既责且爱的手足之情,那一刻,便是连他也身受感染。但浅夕养在庄子上十多年,新近才回秦府,是不争的事实,纵然外人不清楚,洛云渊却是知晓的。
两人所谓兄妹情深,又从何说起?
其实,浅夕待秦阆,情真也罢,意假也罢,都是秦家之事,与他并无相干,可他偏偏就是上了心,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总是那双黑曜石般明亮清透的眼,吸引了他想一窥究竟。
忍了多日,洛云渊到底按捺不住。纵然知道此番来了秦府也未必能见到浅夕解惑,他却仍是想试着去接近心中的答案。
闲听苑里,结香已过了花期,只余残蕊抱枝。花架子上,郁郁的蔷薇结满花苞,红意点点,让人满目欣然。
进了东厅,洛云渊因着心里存了心事,便只在屏风外的杌子上浅坐,契书让红菱递进去。
洛氏一脸和悦:“这里没有旁人,云哥儿只管进来坐。”
洛云渊本不是扭捏之人,听了这话,便进去坐在洛氏下手边。
边取了匣子寻出印鉴,洛氏一边随口拉些闲话。顾妈妈立在旁侧端着印泥,抿嘴微笑。
洛氏满心满意想探洛云渊的口风,却苦于话题扯不到浅夕身上,抬眼看见顾妈妈但笑不语,便嗔怪道:“云哥儿是守礼之人,有何好笑。”
顾妈妈一怔,忙直起身子告罪:“奴婢哪里就敢取笑云渊少爷,只是想起了昨日在老太太那里听四小姐说的笑话儿。”
闻言,洛氏挑眉不屑。
自打上次在四丫头那里碰了软钉子,顾妈妈便一直避着浅夕,何曾陪着她们去过老太太那里,都是听红菱回来学舌,现在倒说的像她自己亲见了一般,也不怕闪着舌头。
“哦?四表妹还会说笑话。”洛云渊哪里知道这些内宅之事,眼神闪烁间,想起浅夕小脸端肃的样子,不觉兴味。
顾妈妈面不更色,只作不见:“四小姐肚子里的典故可多着呢,昨日讲的一折儿便是‘上座’,让老太太笑了半日,不然,老奴方才看见云渊少爷换座儿,就想起来了呢。”
“愿闻其详!”洛云渊唇角一勾,眼里已有了三分笑意。
顾妈妈也不卖关子,兴致勃勃道:“讲说城外庄子上有一家桑户,家里的四女儿名叫阿桃,精明厉害却嫁了个忠厚老实人。每次回娘家吃酒宴时,几个姐夫便欺这位四女婿老实愚钝,总是将他挤到末座去,让阿桃很是抬不起头来。”
“这年过了除夕又到元宵,阿桃便在家里嘱咐,叫自家夫君今天务必挤到‘上座’去坐着,替她挣些颜面回来。四女婿依言,进了丈人家门,就朝前头挤,接连换了两次座位,阿桃兀自在一边给他使眼色。四女婿心一狠,抬头看见挂灯笼的长梯犹竖在前堂上,便蹭蹭爬上梯子坐在最上头。”
“阿桃见了又惊又羞,忙朝他挤眉摆手,四女婿以为媳妇仍不满意,立时火了,扬声骂道:上坐上坐,你还想让我坐到天上去不成?!”
顾妈妈说完,红菱与几个小丫头都又忍不住,低了头抿嘴笑。
洛云渊却一脸哑然,万不料浅夕给老太太讲的居然是乡野村俚,他犹记得那天浅夕口中所言“长者赐,不敢辞”还是《礼记》里的句子,今天听她说起乡里趣闻来竟也生动有趣,实在是个出人意料的女子。
想到这里,洛云渊才淡然一笑。洛氏从旁打量,吃不准这算是喜欢,还是瞧不上,横竖一头雾水。
从闲听苑出来,顾妈妈亲自相送。
洛云渊一路无语,末了问道:“听闻四表妹周岁时便去了桑园的庄子上,中间竟一次也不曾回来过,却是什么缘故。”
顾妈妈哪里肯说实话,只含糊道:“当年柳姨娘生了场大病,人眼见着就不行了。据弥陀庵的静元师太说是福薄寿浅,便帮着在菩萨面前发了个带发修行的誓愿,姨娘这才缓过来。事后,老太太慈悲,允了姨娘带着小姐住到去庄子上修行还愿,所以直到柳姨娘离世,夫人才将四小姐接回来。”
洛云渊不可置否,随口提起秦阆代浅夕回礼一事,只说难得的很。
顾妈妈立时拊手笑道:“可不难得。大家本都想着四小姐住在庄子上许多年,乍然回来,生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