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罢了,”柔妃心烦,仰身朝榻上一倒:“听天由命吧!子嗣本是福报,强求不来。”
外头夜色渐浓,整个东都城都即将睡去。
谁也不知道,一个普普通通的年轻人,正带了一名老仆赶在关城门前,进了东都。
他身披斗篷,袖笼药香,想要寻一间客栈落脚。
一路信步而行,路过烟花柳巷,美丽的姑娘们在阁楼上挥手绢。
“小公子,上来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青年一仰头,掀了斗篷上的遮帽,报以微笑。
所有的姑娘都齐齐傻了眼,直待那欣长的身影走出老远,融没在夜色中再也看不见,姑娘们才一个个捶胸顿足,惊呼不已。
“天哪,我还是头一次看见,男人比姑娘长得还好看!”
“什么男人!明明是小公子好么,是那些臭男人能比的么?”
“对对对,一定是还没尝过云雨之欢的小公子……”
“做甚么?想做他的生意不成?”
“这样的公子,做什么生意,肯疼我一夜,为他死了也愿意!”
“哈哈哈,小骚蹄子发春了。”
“你不想?你不想!”
……
跟在青年身后的老仆,低声劝道:“小少爷,这样露脸太惹眼了。”
青年一回头,眉如远山笼寒烟,唇似玉脂染丹霞,露齿展颜一笑,如满天星辰摇落一般炫目。
“骆叔,在东都,你可比我惹眼。”
“老奴拖累小少爷了。”
“骆叔别这么说,你也是受父亲所托。不过咱们还是分头行事的好,定下一个碰头的地方就是了。”
月落日升,又是天明。
浅夕被慕容琰带出城外散心,如今,但凡浅夕外出,都是红蒹、蓉娘陪伴,绿芜、彩薇留在王府。
一大早,裕王府外就来了不速之客。
“我是靖北候府少夫人,你家庶妃娘娘的嫡姐,求见你们家娘娘,为何不给通禀?”已分寸大失的秦月胧,听门房说夕妃娘娘不在,如何肯信,认定浅夕是想避而不见。
但凡还有半分办法,她亦不会求到这里来!想她堂堂相府嫡长女,凭什么去求一个奴婢生的庶女?!可是想到母亲的性命,她忍辱也只能来这一趟。
严家诛九族,严氏和铭哥儿都在九族之列,秦月胧与秦月曦是女儿,反被排除在外。秦相苦求,也只求下来恩赦铭哥儿的诏书,严氏还是要与严家人一同伏法。
如今秦月曦已经痴傻,每日只知道傻乎乎的喊“娘,饿……”;铭哥儿还小,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秦修业避嫌都不及,更不可能插手替妻子求情。
只有秦月胧,没头苍蝇一般,求了相爷又求祖母,却没人能帮她,连夫君方慎礼也开始不待见她。
昨日,她听说秦月澜在宫中生了病,三房只是给浅夕去了一封信,浅夕便入宫向太后求情,接着太后就把秦月澜接进了长乐宫,还赐下封号。她这才如发现救命稻草一般,直接找到裕王府来。
秦月胧毫不怀疑,浅夕一定是利用了裕王的关系,才可以呼风唤雨。
“若是你们娘娘不在,见你们王爷也可以!”秦月胧昂然上前。
“一早就说了,我们王爷就是带了娘娘一同出去的,夫人还是请回吧。”堂堂王府的门房管事,看多了各种衰荣哀宠,秦月胧的外强中干、狼狈憔悴,早就被他们瞧在眼里,言语里全是不耐烦。
“你们知道我是谁么?便是王爷也要叫我一声长姐!你们这些狗眼看人低的,竟敢横加阻拦?”秦月胧气急败坏,根本不信。
“哟呵?还长姐!”管事嗤的就笑了:“姐不姐呢,奴才就不知道,王爷倒是有位长嫂天下人都晓得,那就是太后娘娘!哈哈哈……”
底下一群小奴才都是惯会扒高踩低的,这会儿一个个全笑得像抖筛子一般。
“你们!”秦月胧羞愤不已,索性冲上前去,拍那朱漆大门,一声迭一声的喊:“王爷,王爷……”
到底是一身珠翠的侯府少夫人,这群门房也没了主意。
“爷爷,她这么喊也不是个事儿,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王爷沾惹了什么。”一个机灵的小门房怂恿道:“不如,您老进去问问娘娘身边那两位管事姑娘,她到底是娘娘的娘家人,姑娘们必然知道怎么处置。”
老管事儿一想也是,当即骂咧咧从边门进去寻绿芜、彩薇。
请小丫头通传到栖月阁,里头又添油加醋许多话,彩薇听了尚在犹豫,绿芜已经冷下脸吩咐:“只管打出去!”
“是。”
小丫头出来就跟管事的原样儿学:“姑娘说了,只管打出去。”
“好咧!”
一声呼喝,十几个下人就提了水火棍出去。
秦月胧几乎惊呆了,刚呵斥了一句:“你们敢!”
马儿已经被打得嘶鸣,拖了空马车朝前疯跑,随行的小丫头、车夫都被打散了。她被赶到巷子口,也不知是被谁搡了一下,直接扑跌在青石地上,那些王府的下人看也不看,转身就扬长而去。
裕王府的热闹没人敢看,行人都绕道走。
秦月胧自小到大,从未经受过这样的屈辱,竟然连流泪都忘了,匍匐在地上,半晌才挣扎起来。
“姑娘,你的手受伤了。”
有人扶起她的胳膊,是男子的声音。
秦月胧正要痛斥,抬头就见是一位儒雅的锦衣公子,眉眼温润,腰间挂着药囊,仿若一位世家名门出来的俏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