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慕容琰曾说去园中走走,竟是去荷园?
他这是还在日日缅怀自己么?浅夕心中酸涩:“那荷园在何处?”
素心毫不迟疑:“这曲溪上游,竹林里便是。”
衣袂生风,绿芜、彩薇一不错眼,浅夕已经顺了溪边小径远去。
“娘娘……”
“娘娘,还是等王爷回来同去……”
顾不得素心一脸冷笑,绿芜、彩薇匆匆追上。
浅夕一路不停,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想去荷园里看看,素心所言是否属实。
上一世,她与慕容琰真正相处,不足短短两月。那时,她身受刀伤不说,父亲也刚刚离世。纵然两人心心相惜,也都是无心情爱,更来不及表露什么。
慕容琰对她到底用心几何,说实话,她扪心自问,并不十分清楚。
入宫后,得知自己伤重无寿,又不能诞育子嗣,她自卑自怜之下,愈发冷脸倔强,借了二人身份之别,尊他一声皇叔,将他拒之千里……也唯有这样,她才能勉力坚强的站着,照顾白毓,面对自己剩下不多的日子。
微风轻轻,吹入竹林便是声声呜咽。
看见前头一片苍翠,彩薇脸都绿了:“娘娘……娘娘,你不要中了素心那个毒妇的奸计,王爷惦念的那位端静公主已然离世一年多了,如今王爷心里只有娘娘一人!”
“你也知道端静公主!”浅夕停住脚步,顿时回头惊诧。
“听,听过些旧闻。”彩薇低了声音,绿芜也无言。
看着两个丫头,浅夕竟无端笑了,她在笑自己痴……从前,她为了女儿家名节,便是病中最难耐之时,也不肯让费嬷嬷请慕容琰来瞧一眼。
可是,她却不知道,原来连东都城深宅内院里的一个小丫头,都知道大燕国的裕皇叔曾经对端静公主有一段痴情过往。
她何其自苦,何其好笑?!
是了……慕容琰在东都,乃至整个大燕,都是木秀于林的人物。他千里迢迢带了烈侯受伤的遗女同车而回,便是亲卫军的嘴巴再紧,还是难掩众口悠悠。
何况,王爷恋上将军嫡女,也本是一桩门当户对的佳话,难道谁还去特意指摘这些捕风捉影的揣测不成?
脑中一时混乱,浅夕并没有联想到,既然东都百姓都有所耳闻的事,惠帝又岂能不知,为何还巴巴儿将她赐为公主,在她与慕容琰之间立起人伦大防……
“既然已是逝去的故人,那就更不要紧。”看着两个快要哭出来的丫头,浅夕自嘲哂笑转为淡然:“你们放心吧,我一人进去,王爷不会责我的。”
说罢,人便转身进了竹林。
绿芜、彩薇已非从前冲动无脑的傻丫头,怎会再平白跟进去添乱。当即一个留在竹林,一个已飞奔回去,只求先素心而找着王爷,免得那毒妇恶人先告状。
石径的尽头是圆月垂花门,门楣上的题匾上空空如也,只有碧苔萋萋,绿痕斑驳。
浅夕眼中微酸,推门而入,转过几座石山子,就见眼前寒波万顷,孤零零一座荷亭立在湖心,湖畔皆是萎败的残荷。
这就是沧澜池么!
湖风吹起乌发,浅夕没有勇气走去湖心,体味慕容琰每每坐在亭中,孤寂清冷是怎样的心境。
莫非,上一世,竟是自己负了他……
玉手紧扣身边粗粝的湖石,浅夕泪眼迷蒙。她只知自己心痛自苦,却不想他亦这般度日如年,她尚有弟弟陪在身边,聊以慰藉,他却只能一人独坐湖心看着这一池残荷。
“夕儿……”
蓦然回首,高大的身影,玄色蟒袍,修眉肆意如剑,眸光却只为她一人而温柔。
“琰……”
泪落如珠,浅夕望了眼前形容消瘦的人,想要如往常一样过去拥了他的手臂,倚在他肩头大哭一场。脚下如同生根一般,没有办法挪动半分。前世种种,让今生的自己如何面对?他这样孤寂了六年,心里也是怨着自己的吧!
凄然一笑,浅夕拂了腮畔的泪珠,避开他的目光,恍恍渺渺道:“这园子好是好,就是太清冷了些。王爷剑伤才愈,日后还是少来些,仔细湖风伤了身。”
方才,慕容琰正回栖月阁,就见绿芜心急如焚而来,直说娘娘被人诱去荷园了,要看什么残荷。慕容琰闻听,匆匆赶来荷园,就见浅夕这般失魂落魄的样子,全没了素日的冷静淡然。
“夕儿并非你想的那样,这园子……”
“王爷。”浅夕急急打断。
她不想听,昨夜两人情意缱绻,他还抱了自己说,“夕儿,不要离开本王,这一生,下一世,永远……”
山盟海誓言犹在耳,他要解释什么?
说来这园子,不过只是习惯,对于从前那个不解风情、冷情又自私的端静公主,他早已放下了么?还是说,曾经那个风华绝世的人影儿已经在他心里生了根,再也容不得旁人……
不管哪一个答案,她只怕她听了,都要将这心碎成齑粉。
盈盈站定,浅夕止了泪,眼中决意:“方才听她们说,王爷建这园子,是为了端静宛公主,是么?”
慕容琰皱眉不语。
“宛公主已然故去一年多了,王爷还早晚来这沧澜池,是放不下故人,还是搁不下心头多年的疑惑?”浅夕眸色幽深。
“夕儿,你想说什么?”慕容琰心头一颤。
浅夕勾勾唇角,笑不达眼底。
往事已矣,她再无法挽回改变,但是这一个解释,她实在欠慕容琰太久。上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