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亲自伺候,将所有碎发都拢起梳成一个小嬛髻,脑后一柄流苏月牙梳,鬓边镶宝衔珠的月桂簪,上头两只雀儿颤巍巍,灵动喜气。
身上是湘妃色的厚织锦坎肩,石榴红的蓬蓬襦裙,臂上绕了轻薄如蝉翼的浅紫绣金桂披帛,长只到膝盖。
待浅夕起身,众人一看,端的是花团锦簇,灵巧俏丽。
赵氏很满意,浅夕是庶妃,不能太华贵,不然旁人会说嘴。打扮成这样儿,要的就是王爷看着高兴,心疼怜惜。
浅夕哪里知道赵氏这番心思,虽也觉好看,却太鲜妍了些。不过她是新婚,那些浅素的颜色,日后再穿也不迟。
“娘娘快些儿吧,王爷怕是在等着您用早膳呢。”
听了赵氏这话,浅夕才一颗心落了地,她早想问了,无奈不好意思。
拐过一处长长的抄手游廊,进了花厅,慕容琰并不在,只有几个垂眉敛目的婢子,比起昨晚那四婢的气势可弱多了,站在那里仿佛不存在一般。
一时早膳上来,四碟小菜,四样面食饽饽,并两只大碗,里头盛了粥和羹。
看见上菜,浅夕就知道慕容琰要来了,是以并不坐下,叠了小手,规矩地站在桌边。
空气陡然寒肃,慕容琰已换回一身玄衣,迈步进来,自去主位上坐了,也不看浅夕。
浅夕在自己身边的锦杌旁停留了片刻,一咬牙,还是挪步去慕容琰身边挨着他坐了。
这个举动,赵氏很赞赏。在这府里,小姐可谓举目无亲,若是没了王爷撑腰,那往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浅夕可没这个觉悟,她仅仅只是想这么做罢了。
见两位主子都坐定,婢子们上来服侍。
绿芜端立平静,眼睛却一直盯在慕容琰手中的银箸上。什么吃食,王爷用了几筷,一一都默记在心里,等一会儿好讲给小姐听。
彩薇却没这么好耐心,有机会就去瞄王爷的脸色。
渐渐的,屋子里开始有一种暖意在流动。因为慕容琰夹菜次数很频繁,可见这顿早膳他用的很愉快。浅夕更是鼓了小嘴吃得欢畅,她实在饿坏了。而且坐在慕容琰身边,也没遭他斥责嫌弃,这让她很放松。
仿佛连碗里的粥,盘里的点心都生动起来,慕容琰今日才知道相伴的感觉竟是这样好。晨间有人可以一同用膳,午后去了军营公务回来,院里会有热闹的娇人笑语,到了晚间,连枕边都是酣甜的睡颜。
想起昨晚替她宽衣,小小软软的身子依在他心口,戴了簪环的头一点一点的打瞌睡,粉腮边便还有耳铛硌出的红痕。他费了好大功夫才替她摘干净,刚躺下,她便偎身过来相依,就如现在挨坐在自己身边一样。
鬼使神差,慕容琰拈了蓬松如瓜瓤的渍熏肉丝搁在浅夕粥碗边。
彩薇瞪大了眼,绿芜、赵氏心里都是突得一下。
浅夕却安之若素,嚼在嘴里,咽在肚里。这个男人耐心细致起来是什么样子,她最清楚。从前,榻畔哺汤喂药,便是一个时辰,也不见他有半分不耐烦。
只是这五年下来,时间生生将两人阻隔的无比生分……
情绪忽然有些黯然,吃完碗里的清粥,浅夕便停下来。慕容琰留意她的神色,长睫遮住眼,什么也捕捉不到。
“让陆昌去备车!”慕容琰头也不抬的吩咐。
“诺。”一个婢子碎步出去。
浅夕愕然瞧了他,慕容琰将她的眼看个正着:“到底是皇上御旨赐婚,你还需入宫去给皇后谢恩。”
“好。”浅夕粲然一笑,避了他探究的眼神:“妾可需更衣?”
“如此甚好。”
大门外,车夫已经坐在车辕上。
陆昌、红蒹一人一马,比才从门里出来的两人都还要高兴。
仍是慕容琰抱着上了马车,两人一路无话,少顷就入了宫门。
剩下的路需要步行,一切风物如旧,入目是清风暖阳。
浅夕故地重游,有了慕容琰伴在身边,平白多了许多勇气。
原来,风物也由人心。带着大好心情去瞧从前华丽牢笼一样的地方,也有了风景如画的闲适,浅夕身心松弛,明眸看定前方,入目都是佳景。
走在一段长长的回廊上,清风穿廊而过。
浅夕衣袂翩跹,小手端在腰间,步子不大不小,头抬得不高不低,端静从容,庄雅宜人。这不是刻意做出来的规矩,而是已经深入骨血的风仪清贵。
慕容琰眸光扫至,满目都是怜惜。
不经意,已经携了浅夕的手。
浅夕转头笑得由衷,粉莹的唇,洁白的贝齿,几乎是心情绽放般的笑容,扫净了慕容琰心底所有的灰暗疑惑。
皇后这个时候,多在太后殿。
将浅夕送进永乐宫,慕容琰便应该去见惠帝谢恩。仍是不放心,一路陪着她进去。
到了这里,浅夕也知规矩,乖乖松了手,在慕容琰身后三步开外,不紧不慢的跟随。
穆太后与赵皇后,竟然已经等候多时了。
是什么钟灵毓秀的女子,竟让裕王殿下亲自从中门迎娶!就算是给相府的体面,这也太过了。日后娶正妃还好说,若是纳个侧妃,可让人家女子,情何以堪。
且穆太后和赵皇后同时都想弄清楚一个问题,这孩子到底有多像端静公主,裕王娶她,可是要当了影子来缅怀故人,以慰相思……
小小的身影终于从门外进来。
清丽不俗,端雅秀丽。行礼请安,一应规矩,挑不出半点错处。
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