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着玉扣的手,狠狠攥死,浅夕心中悲哀。发现这玉扣又怎样,除了能证明此人是真凶,娄家人依然逍遥法外。
真是闹到御前,惠帝若有心袒护娄家人,还能借此人,将娄家摘得一干二净!
指甲嵌入肉中,浅夕努力让心情平复。
“我去杀了娄霖义!”秦阆已忍无可忍,一脚踢翻那男尸,就要往外冲。
韦天枫闪身拦住门户,一力找话苦劝:“二少爷,大少爷离开矿场带走证物,娄家人还尚未发觉。如今凶手却有大少爷的玉扣在身上,多半是从打劫大少爷的盗匪那里所获。那伙贼人,韦某记忆犹新,再赴郁山,定能将他们寻出,查明凶手身份。京城路子走不通,咱们还可以从涿郡着手……”
“若是盗匪也全被灭口了呢?!”秦阆红着眼怒吼。
“二哥!你们快看!”浅夕忽然惊呼。
她本来拭了眼泪,想要劝阻秦阆,哪知一转身,就见男尸赤膊伏地,背上有蛛丝般的黑线扩散!
起初她还当是自己眼花,定睛看了半晌,那黑线竟如同活的一般,曲拐蜿蜒。浅夕霎时明白过来,人若要摸身侧的衣纽,何须反手扶腰,那人死前的动作,根本是想要抓摸后背!
正拉扯的二人也转身过来,都被眼前的景象惊住。
尸斑?被秦阆踢打的伤痕?不可能。
黑线一圈圈如蜘蛛吐丝结网,扩散弥合,又仿佛沉寂已久的秘密浮出水面。山体一样的形状,横七竖八、疏密有度的柱梁,左上角还有一行极细小的字隐约若现。
整个尸背上,分明就是一张图!
浅夕、秦阆注目惊诧,韦天枫却脸色微白,唇角抖动,下意识脱口而出:“郁山工事图!”
屋内一片死寂,三人都愣在当场。
当秦阆看清最后那行小字果然是《郁山工事图》,转头问:“韦叔,你是如何知道……”浅夕已然飞身扑出。
韦天枫犹在震惊之中,猝不及防,竟被浅夕蛮力撞入墙角,掐住咽喉。
单膝跪在韦天枫心膛,浅夕手中毫芒一闪,乌黑的月牙在空中划过一线银光,霎时便抵住韦天枫颌下血脉跳动的最柔软处。
“说!你们到底在帮永安侯在查什么?”
冷冽的锋锐寒意入髓,浅夕速度之快连韦天枫也不曾看清那毫芒为何物,只觉齿根寒软,颌下所抵之物必然不是凡品。
不敢稍动,韦天枫强自镇静:“四小姐,何出此言?”
长发垂下,遮挡了浅夕的面庞,只留下中间窄窄的小脸,喜忧不辨。眼波闪动,韦天枫竟然觉得她似乎在惨然微笑。下一刻,就听她声音尖锐,吩咐秦阆:“二哥,将那图连皮揭下,带走。”
“好……”秦阆嘴里虽迟疑,却当即俯身动手。这图如此诡异,必然至关重要!
“四小姐!”韦天枫顿时心急,说话间,浅夕指间扣着的月曜已在他颈上逼出一条血线。
“说吧!永安侯到底在筹谋什么?你,还有单伯维,接近我二哥做什么?打听严望山的旧部,又是为什么?”浅夕微哑的声音像暗夜里冰冷的砂砾,磨在人的心尖儿上,让人又痛,又酸。
墙角黑暗,看不清二人脸色,秦阆心中的惊诧,如滔天骇浪一般,拍打翻滚,眼前的浅夕,喉中仿佛发出另一个人的声音。
“不说是么?”浅夕这次真的笑出来,笑声却无比怆凉:“那么我再问你……烈侯白濯到底怎么死的!三万白家军血溅鹿门关,到底是拜何人所赐,说!!”
最后一声嘶喊凄厉刺耳,如同浅夕心口上正无限撕裂的大缝!
一直以来的怀疑,心里说不清道不明的那件未完之事,都在看到那张《郁山工事图》后,电光石火般将她击醒。
当年父亲血溅沙场、以身殉国,三万白家军浴血苦战,用身体堆砌的数丈尸山才守住了鹿门关。原来根本不是什么天有不测风云,一切的一切都是遭人谋害!是人心的险恶蒙蔽了天日!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啊!
眼中没有一滴泪,全身涌动的都是愤怒到快要燃烧的血!
弟弟今年才十三,他隐忍奔走,原来是想要报父仇!韦天枫、单伯维纷纷援手,原来是为故友鸣冤!只有她这个长女还在浑浑噩噩,每日高坐深闺之中调香弄粉?!
手劲失控,韦天枫颌下顿时鲜血汩汩。
按理,他不是不能奋力一搏,只是不知为何,实在不忍对面前悲伤失控的女子动手,更不信她真会杀了自己。心中惊疑浅夕的提问,可事关小主人性命,韦天枫阖了眼,闭嘴默然。
“还不说!好,好,我替你说……”浅夕痛不欲生。
“先帝二十九年,我大燕决意与狄戎决一死战。烈侯亲率三万白家军,自请为饵,驻守鹿门关,吸引狄戎主力;裕王慕容琰,乘机率精锐轻骑,抄狄戎后方中军帐;而郎将严望山,则早已提前领十万精骑,埋伏关内。只待烈侯与狄军开战,便顺郁山山谷抵达关外,截断狄戎大军后路,与烈侯成合围之势,将狄军围歼在鹿门关外。”
“可惜,可惜因为接连几日意外降雨……”浅夕喉中哽咽两下,一字字咬牙道:“郁山谷口的小驼峰忽然坍塌,阻住山谷出路,严望山所部只得原路返回。待重新抵达鹿门关时,关隘上已是尸横遍野,烈侯……就死在尸山之上!”
屋内寂静,浅夕凄诉。诸人都仿佛可看见、听见,当年的悲风哭号,黄沙蓬草,鹿门关上一具具僵直